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楚禾抿紧双唇,无声地握紧腕间白绸。
哗哗啦啦的雨声回荡在耳畔。
过了许久,楚禾抬眸,目光落在宋遥身上,低声问她:“你呢?”
这话出现的太过突然,宋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回了声:“什么?”
“腕间的两条白绸,”楚禾停顿了瞬,抿唇低语:“是你兄长和?”
“姐姐,”宋遥补完了他的话,眸光落在腕间白绸上,解释道:“我是孤儿,出生在战乱年代,四岁那年被姐姐收养,随她习剑。”
“七岁那年,姐姐嫁人,我便跟在哥哥身边,改练刀法。再后来,”她停了瞬,声音放轻了些:“姐姐死了,哥哥也死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悲伤的话被她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甚至连她的脸上,都不见丝毫哀色。
楚禾张了张双唇,不知应如何宽慰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需要安慰。
良久,他问:“我见你一直背着那个黑色布袋,那里面的东西与他们有关吗?”
“嗯,”宋遥轻应了声,她抬手握住胸前的布袋条,嘴角微勾,眼中一片清明,道:“里面是我哥哥的遗物。”
楚禾盯着她嘴角的弧度,微咬着唇,半晌,他说:“宋姑娘,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无需伪装。”
“更不需要去,”他停了下,吐出四个字:“强颜欢笑。”
宋遥的视线这才落在他身上,她仍在笑着,朝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
她的笑容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楚禾愣了瞬,喃喃问:“你不难过吗?”
宋遥反问他:“我为何要难过啊?”
“难过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扬着嘴角,笑得肆意:“我宋遥才不做那般无意义的事!”
小姑娘微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只会让仇者痛、亲者快!”
那张清秀的脸上不见丝毫哀伤,她正望着磅礴大雨,从楚禾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可仅仅只是看着她的侧脸,他便已被她坚定的情绪所感染,那颗被悲伤占据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且有越跳越快的趋势。
渐渐地,楚禾也扬起了嘴角,如宋遥一般看向眼前的磅礴大雨,莞尔道:“你这般坚强,我都不知道应如何安慰你了。”
“我不用江大哥安慰的,”宋遥偏头看向楚禾,神色认真,说:“也从不听宽慰之语。”
宽慰之语是这世上最没用的话,只会带来哀伤、让人哭泣;而她,不需要哀伤,也不会哭。
楚禾盯着宋遥的双眸,他看不懂她眼中翻涌的情绪,但那双眼眸莫名让他有些心疼。
他下意识抓住宋遥的左手,喃喃道:“你其实很难过吧?”
冰凉的手腕被另一种凉度覆盖、握紧,然后产生一点暖意,宋遥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不动。
直到那股暖意扩大,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向楚禾,浅笑道:“我不难过。”
不知是为了说服楚禾,还是为了说服她自己,她又强调了遍:“江大哥,我不难过的。”
楚禾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微抿着唇,未再开口。
宋遥迎着他的视线,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似被人全然看透。
她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片刻后又抬脚进了破庙。
走了两步又停下,她转头看向楚禾,客气地说:“江大哥,雨太大了,你还是进来躲躲雨吧。”
随即,也没等楚禾答复,径直转身,继续往里走,却被楚禾叫住。
他唤了她一声:“阿遥。”
宋遥脚步一顿,目光再次落在楚禾身上,清澈的双眸中,除了诧异,还有些许困惑。
结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
察觉出她的困惑,楚禾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问:“我不能这般唤你吗?”
“张康一直,都是这般唤你的。”
“自然可以,只是,”宋遥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困惑:“江大哥一直唤我宋姑娘,怎突然想这般唤我?”
怎?楚禾抬眸看向她,嘴角微扬,回得也甚是直接:“因为现在的我们除了是同伴外,还同病相怜。”
“所以,日后,我便唤你阿遥了。”
说罢,他也未等宋遥应下,径直抬脚,冲进了雨中。
宋遥望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半晌仍想不通,索性随他而去,转身回了破庙,蹲在火堆旁,继续同张康闲聊。
片刻后,楚禾弯身跑进了破庙,护着怀中从江行那里拿回的干净衣袍。
彼时,宋遥正托着脑袋听张康讲起他早些年闯荡江湖的经历,身上的衣袍,已被火烤得半干。
楚禾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微蹙了下眉,上前将干净的衣袍披在了宋遥身上,并顺势挤进两人中间的位置。
张康:“???”
他盯着楚禾看了许久,见他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主动又往旁边移了几步。
楚禾便心安理得地占走了张康的位置。
张康的视线复又落在宋遥身上,了然地点了点头。
宋遥:“???”
她迎着张康的视线,迷茫地晃了下脑袋,幅度略大,使得肩上的衣袍因此滑落在地。
宋遥的视线落在衣袍上,刚欲拾起还给楚禾,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她望着自己扑空的手,满意地点了下头,她想,省事了。
却未料到下一瞬,那件衣袍又重新落回了她的肩上。
她抬眸看向楚禾,满目错愕。
而楚禾只解释了一个字:“冷。”
宋遥的视线落在他全湿的衣袍上,张了张双唇,半晌,才说出这件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应该更冷吧?”
楚禾果断摇头,道:“我不冷。”
宋遥抬手指了指他身上湿透的衣袍。
楚禾仍然很果断,道:“不冷。”
小姑娘在心底朝楚禾翻了个白眼,垂头呢喃着,吐槽了他句打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