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仕达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终究还是在意的,闵仕达心里想到。其实,闵仕达从第一眼见到玄月起就隐隐约约觉得玄月并不像她自己表面上所表现得那样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闵仕达也是自幼父母双亡,他明白这种童年的痛苦是会伴随着自己一生前行的,有些细节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比如玄月有些过度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过于自我独立,还有对一些自己比较敏感的事情会选择避而不谈,这都是正常的创伤后表现。所有的事情叠加在一起终归会有一次爆发,可能这个爆发先在玄月的潜意识中出现了?想到这里闵仕达担忧地看了一眼玄月,但玄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汽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闵仕达关掉导航。他也是第一次来楚园,经过了之前的种种,他不免对楚园有着难以名状的敬畏之心。真正见到了楚园的庐山面目,他内心的不安也在渐渐扩大。
楚园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精致,这种精致怕是苏州园林也无法企及的精致,如果把苏州园林比作是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楚园恐怕是京城的名门闺秀。然而,这处处的精致却沉淀着刻意和做作。苏州园林得益于自身既有观赏性又兼顾居住的功能性,它的合理相得益彰;但楚园更像是随时敞开大门迎宾的观园,任何一处都是美轮美奂的极致景观。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使是封建社会的帝王都不会挑出错儿的下榻之处,但正由于它极其强烈的观赏性,才显得居住功能性的生硬。
看得出,这个宅子在从前应是得到了极好的修缮,而且也会定期维护。在初建之际,设计宅子的人也是颇为用心,但似乎并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没错,闵仕达的不安就来自于这些精致的美景。他们单看起来每一处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放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就像那处正对着的湖边的明代的廊亭,周边偏偏是修剪整齐的西式草坪,草坪的中间还有西洋棋的石像,这些石像们组成了一个奇特的棋局。明朝廊亭与西洋棋搭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和谐的伴侣。
一旁的玄月看着闵仕达若有所思,她其实也被这诡异的园子震慑住了,而且当她看到那个棋局的时候,她就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她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疯狂而又类似的场景:不会是破解了那个西洋棋就能得到园子里埋藏的宝藏吧?可是自己并不会下棋,难道要开始学习下棋?
正待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闵仕达走了过来对玄月说道:“你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还怕看不完吗,走吧,先把你的东西安置下来要紧。”
玄月点了点头,随后她又说:“闵大叔,你说,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棋局?”
闵仕达看了看那边说道:“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棋局。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完全不懂西洋棋的人布置的,那上面的棋子连放置的位子都是错的,可能是为了给什么人观赏看的。听说这园子之前被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占用过,说不定是那时楚园的主人为了讨好洋人特意布置成这样的。”
“什么?你说这不是一个棋局,你怎么知道?”玄月怀疑到,
“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国际象棋了,还在国际上拿过奖,怎么会不了解棋局。”闵仕达淡淡地说道。
玄月吐了吐舌头:“那这个宅院原来的主人还真是大手笔呢,不懂非要装懂,这种装饰性的修缮是最耗费金钱的。”
闵仕达突然对着玄月转过身来,玄月吓了一跳,只见闵仕达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这个个棋局,解开就能发现宝藏什么之类的吧?”
玄月一愣,随后讪讪地笑到:“哈哈,不会吗,我也是瞎猜的。”
闵仕达摇了摇头:“电视剧和小说看得太多了对你真的不好,好了,我们快点走吧。对了,瓴老先生会定期叫人来打扫这个宅院,他交代过今后打扫的人依旧会定期上门清洁,希望你不要见怪。你住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跟我过来吧。”
玄月看着闵仕达拿着地图的样子往前走就觉得很好笑,尤其是当他带上了眼镜之后,有种自己在博物馆看主任拿着地图和放大镜瞎指挥的感觉。看来这个园子是真的很大,想到这里,玄月不禁问到:“你这个地图之后会给我一份吗?”
闵仕达说道:“抱歉,这个地图只有一份,而且这份是我的。”说完后玩味地看着瓴玄月。
玄月惊道:“那我以后怎么办?”
闵仕达笑到:“奇怪了,这不是你的家吗?难道还需要整天在家里看地图不成,你的家就是需要自己慢慢来熟悉的,有时候不能太相信地图,要相信自己的这里。”说罢后,他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玄月生气道:“那你怎么能用地图?”
“这里不是我家,我又不需要住在这里。”说完后闵仕达就走在了最前面,跟着一同前往的搬家工人们低声商量着什么,玄月听完这番话后真的生气了。
走了好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假山后,只见这里有一个巨大的佛堂,上面有着许多经幡,就像是在西藏的寺庙里见过的那般。玄月因工作性质虽然整天同这些东西打交道,但是真的要她跟这些东西一直居住在一起,不免还是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她一直主张生活跟工作是分开的,但当她真的来到楚园后,才明白自己未来的居所完全就是自己平时工作的场景啊。看来这可能是对自己私下不少摸鱼的惩罚吧。
有一个工人看到这个佛堂对玄月说道:“我的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看来你家祖上真的很发达。”
玄月笑了笑:“可能吧,到了我这代实在是没落的不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
那你还能住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另一个工人接话道,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玄月笑着对他说。
只见那工人连忙摇了摇头:“我可不敢。”
闵仕达拐向了佛堂右侧的小路,那条小路很窄,窄到仅容一人通过,路径上铺满了又小又密的鹅卵石,鹅卵石上面铺着一块块汉白玉板。玄月、闵仕达连同那些工人们都被震惊到了,这是何等的奢侈!小路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但随着年代的久远,很多竹子开始枯黄,倒有了无法言喻的荒凉之感。
闵仕达走在最前面,玄月紧随其后,后面的工人正在拖着大小不一的行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