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邑看见她洛城第一美的母亲捂上了眼睛。
“啧——”
——秦霈忠啧了一声。
他也看到了言侯夫人捂脸流泪的动作,面上浮了一层尴尬,自己的人出了纰漏,心里不是滋味。
一皱眉头,便察觉自己的心神有些散。
刚束了念头,耳边忽然炸开一嗓子:
“这什么人!这什么箭法!”言四公子看上去十四五的样子,瞧上去稚嫩的很,跳出来指着那楼面,“我哥在洛城楼头射人射马,箭无虚发,还不如让我哥去,对了我哥呢?我哥呢!”
这是亲弟吗?
这一字一句都能清晰地扎进言子邑的耳朵里。
挟持她的人要是有杀心,现在都要直播割头了。
她眼珠子又提溜了一圈,还是没有瞥见言家长兄。
穿越之初,因言府三小姐原本是个“闭门不出”的状态,于是乎她干脆也憋在这院里头,看看情况,摸摸细节,熟悉熟悉情势。这屋子后头隔着街上的围墙有一块四方的小院,四边略有些栽种,一日感觉有什么声响,抬起窗子一看,见一哥们面色白皙,神态有些颓废,像个落魄书生,狭长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她也瞥了一眼,望了望就没再说话。就见这哥们从靠在石头上的箭袋子里头抽出一支箭矢,猛一张弓,脖子上青筋爆起,“唰”地一声,墙底的树干上钉了一支箭,树叶子嚓嚓地在那儿抖。
言子邑虽然不懂,但她被“树的反应”所震撼——
真是牛逼啊。
她通过套路青莲知道了这哥们是她的长兄,言府的长公子言泉,善射。兴许是知道她有点“自闭”,言泉在此处练射,她临窗观看也不多言,偶尔会同她点头示意,有时候“她哥”歇了弓箭,还会给她来点音乐,手持着那种有口的小埙,小巧古朴,调子简单,他吹的状态基本都有些阑珊,但是听起来很有音乐细胞。
“闭嘴!”
言侯猛一声喝,把所有人都吼得一震。
他对着四公子,脸上的酒色稍退:
“我们虽是武人世家,但捕獠尚不内行,此间便随秦司卫行事。吩咐下去,我们言家人都不许出声!也不许啼哭!”
“多谢王爷。”秦霈忠凝着言侯,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同此时无关的念头:
——在我朝凡能独霸一方,也必是一方人物!
无暇细追这个念头,他一挥手,招了副将过来:
“楼上什么人走了箭!去,换个手头有数的。”
那副将站在秦司卫面前,沉吟一会,道:
“头,要不我去吧。”
秦司卫抬眼看了他,又望了一下四周,伸出手去,握着他套了皮制护臂的下膊,“这獠颇有心术,小心。”
言子邑身后这个人,真的是敏察异常。
楼上刚换了班,他又便开口:
“呦,换了一个,看上去像打过仗的。”
“你看看这天色,现在是申正,过了酉初,天色就要黯淡下来,接着城内会渐渐跃出百姓的灯火,当然了,百姓的灯火是照不出你们京城的气象来,只有高门府邸的灯火,次第映出来,才能照耀这京师气象。只是,现在日光如电,你们尚且拿我没有办法,到了夜间,得举火把,可又有设么用呢?更看不清了。”
这獠形容的话语,如温水混入细沙,慢慢渗进来,副统领似乎觉得斜阳又沉了几分,脑中也闪过夜举火把的景象。
饶是这副将头脑冷静,平日里遇事不慌张,捻着箭羽的手心也起了汗。
距离虽远,但他能感受到这獠的眼神。
些微的动作都是破绽。
“那我就给你促促架。”
刀子往脖颈里抵了些。
言子邑感到脖子上递来的刺痛,忍住到口的痛呼声。
副统领沉肩转肘。
言子邑觉得左边脑门边上又钉了一支箭。
微微侧头才看见头顶的窗棂上又插了一支。
身后的人似乎也偏了一下头。
就在这瞬息之间。
一道迅影如电般划过这个小院。
言子邑觉得右耳边有什么东西强横地略过,接着,耳根溅到一些粘稠。
身后的人一晃。
从他的喉咙里摩擦出一个音调,应该是说了一个词,但听不清楚,因为四周的惊叫、哭叫和高亢的呼喊真的把这个音给盖住了。
压在脖子上的刀垂了下来,身后感觉像一只球囊,瞬间瘪了,威压和张力也在瞬间卸下来。
言子邑人有些僵,远远看见阁楼飞檐翘角,立着晕染得一个金纸一般的人。
宽肩,窄腰,建模身材。
是“家兄”无疑了。
言子邑没想转头。
但是站起来的一刹那脚软了,扶靠在墙边。
看见半侧打了一支箭的脑袋,蜷倒在墙上,凹陷的眼眶里,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放不出光芒了。
她缓了两口气,人还是有点木,垂着头,眼前是擦过她手臂的那支箭矢。
伸手将它从墙角拔下来,刚想去瞧瞧箭头,突然青莲冲了出来,握着箭杆,让她无法聚焦,只听她急道:
“小姐你要做什么?”
“子邑!”接着言夫人提着裙,不顾形象地奔过来。
青莲死命地夺箭。
言子邑忍着手臂的疼痛,心念:
——兄弟们,求求了,我只想看看箭头有没有铁锈。
——歹徒都死了,我死什么呢?
言夫人也上来把住箭杆,言子邑怕三个人一起使力反倒戳伤了人,只好松了手。
——算了,这里也没有破伤风疫苗,看不看也都一样。
言母:“子邑,你要作什么?”
“我……我……不是要寻死。”
众人避开一条路,把她拥进屋内坐下,言母身边的嬷嬷利落地用剪刀豁开衣袖,言子邑也看到了伤口,这身体虽弱,凝血功能尚可,箭头串伤了皮肉,此时血已经不往外冒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