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之剑尖微微向前,量李修臣抖的厉害,嗤笑一声,“李大人,腿伤好的如何了?”
李修臣双腿不听使唤,一阵惧意从心底腾起,极力维持笔挺身姿,倒是装出几分文人风骨来。
“多谢挂怀。”
转言欲要回旋窘况,沉着恭敬道,“燕公子乃世族贵胄,离帝都已有些时日,想必是有紧要事务在身,但凡用得着李某之处,还请尽管吩咐。”
“必然,用得着的。”沈毅之冷眸睨去,看不出多余表情。
李修臣总觉是何处不妥,本想再试探几句,可这燕公子性情怪诞,气场凌人的很,应付起来疲感吃力,反思己过亦无得罪之处,内省许是多疑多虑了,强颜笑道:“刀剑无眼,公子当心。”
“燕公子,你没事吧?”
刘长庸疾步而至,观其似是要剑指李修臣,脑海飞速旋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避免误会滋长,需先问清楚才是。
李修臣哑然,这刘大人醉昏头了不成,明明手持利器盛气凌人的是燕公子。
沈毅之挑眉一笑,“刘长庸,你不该啊!人家李大人今日新婚之喜,看看给你闹的,满堂宾客提灯照影,好不滑稽。”
说好的暗中协助呢,就差在脑门上贴条子了吧!
滑稽?
李修臣鼻息冷嗤,顾不上气恼,恍然疑向燕公子,他方才可是直呼堂堂四品钦差大人,刘长庸?他究竟是何身份,如此纨绔放肆。再观一向肃穆的刘大人,非但毫无怒意反是面带微笑,颇为荒诞。心中暗自忖量,几番揣摩后不由惭凫企鹤,有些人生来便处高位,座明堂,深孚众望,赫赫之光,哪里还会拘泥世俗,不由钦羡弥至,肃然神往。
刘长庸悟出些弦外之音,反观自己确实酒后武断,略失分寸,暗自警醒,日后燕公子再劝酒,务必留心持度。神色凝重几许,“是下官失宜。”
“那稍后,可要陪李大人多饮几杯才好。”沈毅之平和语气,不辨喜怒。
还喝?
二人齐齐望向他,各自打鼓。
他一句李大人,倒是喊的李修臣背脊发麻,四肢微僵,无法揣摩燕公子究竟用意几何,但他必定是身份显贵之人,趋奉他总归是于己有益的。
刘长庸面色不显,形态肃穆,日后并非是今日,且燕公子劝酒必有道理,还是喝吧。
沈毅之勾手示意路过小厮奉上酒坛。
明月洒向青槐树,映照出银白光芒,微风轻拂,星星闪闪点缀其中。
三人临风立于树下,权贵加持越发显的耀眼夺目,仿是一幅诗意正浓的画卷,令人心神向往,肃起崇敬,众宾客寻来也只远远看着,万不敢打扰。
然而实际窘况非旁人所想。
凉风掠过发丝,李修臣额头渗出的冷汗清晰可见,他面色苍白,刻意避开那道凌冽眸光,声音微颤,“下官,确实不曾见过紫铜春蛊。”
刘长庸身体微微前倾,打出一个酒嗝,手掌拍在他肩头,呓语道:“你不必紧张,把知道的说出来便是,也不怕告诉你,此物虽是宠妃骊姬要的,却终究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妖妃想以此物献媚固宠,少不了引诱陛下纵.欲,长此以往有损龙体,国本动摇,丢了才好呢。”
李修臣呼吸浅快,紧握酒坛的手指,稍稍松动,“贡品途径永邑县,不少人对此物皆有耳闻,那些护送使臣离去时,并未提及遗失贡品之事,下官实在不明,岔子出在何处?”
沈毅之眉宇间隐着一股戾气,紧绷的下颌线条如寒墨勾锋,沉声道:“因为铃铛被调包了,准确来说,是紫铜铃铛里的侍春蛊,被人换成了相似大小的春蚕,献进王宫时春蚕已死,骊姬大怒……”
沈毅之眸低腾起寒凉,脑海忆起这些时日探子上报的消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霎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侍春蛊入体前,需先吸食受蛊之人的鲜血,入体后才会认主奉献自身躯体与受蛊者血肉相连,据缅因使臣所言,若不清楚其中厉害关系,莽撞施蛊必然凶险异常,春蛊一醒噬咬血肉,重则人蛊共亡。
在缅因已有先例,侍春蛊罕见,某富甲权贵觅得此蛊赠与貌美平妻共享极乐,府上大夫人嫉妒发狂,偷偷滴入了自己的鲜血饲蛊,夜里貌美平妻引蛊,蛊不认主,活活将人咬死。
而这李修臣一问不知不明,怕是只晓得侍春蛊的房中妙处,却不知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该杀。”
沈毅之黑瞳侵染血丝,手中酒坛瞬间被捏碎,血液混合浊酒滴落,周身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气场,令人猝然胆寒生畏。
身前二人霎时愣住,茫然不解这怒气何从。
刘长庸急忙招呼侍从过来包扎,结合前后脉络再三回想所谈之事,‘妖妃想以此物献媚固宠,引诱陛下贪欢,得知侍春蛊被调包,妖妃大怒,赐死接应使臣及无辜宫女共四人……’燕公子必是思至此处疾恶如仇,认为妖妃该诛。
李修臣莫名心虚,一个寒颤向后退了退,都说居高位者喜怒无常,看来是真的。强忍头皮发麻,巴结道:“燕公子可是醉了?府衙备有上好客房,稍后挑两个伶俐些的丫头,伺候您早些歇下可好?”
沈毅之冷眸睨向他,正要提及此事,他倒先开口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好啊!燕某正欲多住些时日,以便好好报答李大人的款待。”
“如此,我也搬来府衙同住,办案上堂更加方便。”刘长庸自觉此番安排再好不过。
李修臣隐隐觉得燕公子的话似是另有深意,咧了咧嘴,脸上笑容略显僵硬,“小小府衙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沈毅之神情蓄着淡淡揶揄,哑然失笑,“哈哈哈。”并指悬在李修臣眼前。
李修臣思绪混乱,脊梁骨窜起寒意,完全猜不透这燕公子又欲何为。每每与他谈话,总会生出他早已洞悉一切的错觉。
“李大人的酒,还未喝呢?”
掂量坛子里沉甸甸的酒,李修臣本已是喝多了,全倚着惊虚后怕吊到现在,再喝下去必然不省人事,深吸一口气,闷头豪饮起来。不消片刻便烂醉如泥吐,只觉昏天黑地,隐约听见燕公子吩咐。
“刘长庸,趁着满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