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眼眸。他是世人敬奉的圣僧,只为看经念佛修一场圆满。他也是阿父阿母唯一的孩子,为了他活下去,已有十二载不曾相见。记得初学走路时,他也会摔倒,阿母满是宠溺笑着唤他起来。
“呵呵呵,来,到阿母这里来。”
拜入佛门后,老和尚教诲他渡人,渡己。
“一空,渡众生须明因缘,慈悲为怀,方可化解苦海之路。”
他张了张口,眸光泛散,一声声闷雷仿是要打在他身上,头痛欲裂,心肺灼烧。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抹倩影,世界好像变得安静下来。
“一空大师。”
“一空……”
倾盆暴雨下,阮舒窈在他头顶撑起一柄青伞,娇弱身躯用尽全身力气去拉他,两人肌肤相触,却看不清彼此。
*
翌日,晨光熹微。
阮舒窈醒来时,一空正在屋外清扫落叶。
他身形修长,一袭素色袈裟出尘脱俗。好似昨夜的狼狈从未发生过。
“咳咳。”阮舒窈喉咙有些干哑,忍不住轻咳了声。
他手上动作顿住,掌心微红,立在原地静了一息,
“夜雨寒凉,你还在发热,今日不必抄经,回去禅院歇着吧。”
阮舒窈是感觉有些昏沉,手指紧了紧,“怪我一时大意,毁了圣僧两本经书。”
经书浸了水,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无碍。”他答的快,目光落向纤纤玉手递来的湿册子上,深瞳沉寂如古井,再无波澜,“女施主不必自责,这些法经,贫僧默出来是也不难。”
阮舒窈愣了一响,欲言又止,纤浓羽睫垂下眼尾自然上弯,颔首行过礼后轻步离去。
必经之路,三千台阶纤尘不染,一夜风雨即便不占尘泥,也会有些残花落叶之类,如此干净倒像是有人刻意清扫过。
回想小和尚跪在雨里,指尖碰到他时,异常烫人,好似若非是雨水滋润,他能自己燃烧起来,阮舒窈亦拖不动他,只能在雨中一寸寸按着他身上的穴位。
她懂的东西很少,也未顾男女大防,只是希望他能好受些。
不止是惺惺相惜,也因他带给阮舒窈震撼、感悟。先前总觉得是蛊不在他身上,他不知惑乱,话说的轻巧,教人接纳一切,放下执念、恐惧。
却不知他也有未曾示人的一面。
阮舒窈鼻息微灼,缓步下着台阶,不多时正撞见了气喘吁吁的董鹤年。
他一改宽厚之态,神色异常严肃,“女郎昨夜,可是歇在山上?”
清起喊她不应,发现禅房无人,董鹤年又气又急。
“在藏经楼避雨而已,叫神医忧心了。”阮舒窈声音柔和,心中不由燃起一丝愧疚。
董鹤年眉头皱在一起,不再追问,只慌慌张张道:“快往回走,再去藏经楼避一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出来。”
话音未落,头顶飞身跃去几个人影。
一阵嘈杂声从山下传来,董鹤年暗叫不好,瓮声道:“你先走,只管与我装作不识。”
阮舒窈未作声,余光瞥了一眼晃晃荡荡行来的人影,快步往回跑去,心里想着得去给一空报信。
“董神医?你也在此?”身后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
阮舒窈未回头,跑到藏经楼时,榭台旁已先到了四五人,支童大师双手合十立于一空身旁,对面分别是鹤发童颜的老道,神色端正的师太,额头倒印着月牙状烙迹的怪异女子。
正中央天鹏嘴唇乌青,头破血流,他身躯庞大,即便是屈膝跪着,看上去也要比旁人显高些。
“这厮一夜屠我映月神宫十七人?你们浮屠寺就没有半点责任?”怪异女子十指护带着尖刺般的利刃,犀利眸光扫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