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对王宗瑞多少有些了解,此人睚眦必报,欲念极盛,就连敬畏之心都是假的,他若真起歹意,不是以死相逼就能逃得出来,可就是这样一个阴险小人,独得文景帝器重,横行北凛十余载,任谁也不敢开罪他。
秋狝时王宗瑞提亲遭拒,看似平淡离开猎场,随后崔侍郎便被蝮蛇所伤,若说这中间没有联系,才是见了鬼。
燕宁提前结束秋猎,也是为了能够脱开身来转圜此事,无非是担心阮舒窈牵扯到危险里。
“怎敢劳烦殿下?”阮舒窈拢上外衫,神情倔强又疏离。
燕宁静默一息,从袖中取出玉色小瓶递去,“崔颢之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你的事,我会处理。”
“你会杀了他吗?”阮舒窈微漾神情里纠缠着几丝期待。
燕宁压住剑眉,墨色眸海敛藏凶气,半响,沉音道,“还不是时候。”
阮舒窈垂下眼睫,心里的话被噎了回去,她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王宗瑞,以为哥哥还会像从前,不问原由,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费心筹划的事,会被他拒绝。他早提醒过自己的,到了北凛,再无沈毅之,只有燕宁。
可那又如何,王宗瑞欺负了阿姊,就该向他讨回公道。
“别做傻事,王宗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燕宁把玉瓶塞入她手中,“这是解药,此事到此为止。”
阮舒窈摊开手,并未接过解药,冷着盈玉小脸严肃道:“殿下仁爱,臣子之幸。”
清冷的疏离感搅得燕宁慌了一霎,握住她的手,喉咙莫名滞涩,“跟我回宫住。”
阮舒窈笑意温婉,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不久前阮舒窈还在央央问他,‘到了北凛,我能与你在一处吗?’他当时并未打定主意回北凛,才对她说,‘到了北凛,再无沈毅之,只有燕宁。’那晚夜色墨浓,相视看不见彼此的神情,他却能感觉得到,阮舒窈想与他在一处的心。
燕宁剑眉微蹙,低下头注视着她,面上神情变得认真,“十日后,披星殿宴请群臣家眷,庆贺五谷丰登,父皇许会亲临,届时,我向父皇请旨赐婚。”
阮舒窈眸光柔了几分,推开他的手,“你请旨赐婚,跟我说做什么?”
燕宁浅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我要你,自然该问明白你的心意。”
马车外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阮舒窈侧过身,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情愫,耳廓覆上胭脂般的绯红,“……”
燕宁健壮的身躯缓缓逼近,车穗子晃了晃,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
*
回沈府的马上,阮舒窈乖巧坐于沈初冉右侧,眸含清水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这马夫也是的,丢你一人在车上,人却不见了。”沈初冉不满的置喙了两句。碍于是崔府的人在驾车,旁的话也未多说。
一路上姐妹两各有心事,又不便明说,沉默良久。
崔侍郎得了解药,身体日渐好转,也更加明白自己对沈初冉的心意,不仅仅是欣赏,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他急忙请媒婆上沈府提亲。
沈初冉不说原由,只叫兄长拒了他,道是今生再无缘分。
其中辛酸阮舒窈看得明白,却也不便插手,私下安抚沈初冉,真正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接受她的全部。
当沈慕时说起披星殿宫宴,沈初冉担心见会到王宗瑞,即刻表明自己身体不适,不敢相随。
宫宴那日,沈慕时着朝服冕冠,意气风发,女眷只携了阮舒窈一人,入宫不比寻常,沈府格外重视,斜红花钿珠围翠绕,把阮舒窈打扮的愈发动人,华容婀娜。
怕阮舒窈怯生忘了礼节,随行配着掌事嬷嬷时刻提点她,嬷嬷是宫里的老人,面对阮舒窈这种头一次入宫的小姐,自然严格些。
沈慕时应酬不断,嬷嬷又不许她随意走动,只能与一众小姐侯在偏殿。少女们聚在一起,很快热闹起来,她初到北凛,见过她的人不多。
“沈二小姐。”女子声音清脆,正是陈夙的妹妹,陈秀宛。
她本性活泼,身旁的嬷嬷哪里拦得住,一个快步冲到阮舒窈面前,娇俏发笑,“二小姐简直是仙女下凡,不,是比仙女还要好看。”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投去目光,却不敢上前攀谈,那些贵女,往日都是随在王家小姐身后,王思妍今日也入了宫,前脚刚去公主殿里,整个北凛谁不羡慕。
至于这位沈二小姐,关于她的事,众说纷纭,纵然她的生母被提了平妻之位,可归根结底还是矮人一截,嫡出小姐多少有些看不上她。
阮舒窈素来敏感,这些细微神色她怎会看不明白,只觉得这样甚好,免了她敷衍应酬。浅眸望向陈秀宛,音量极轻,“陈小姐近来可好?”
“我好着呢,听闻初冉姐姐身子不适,她可好些,我与陈夙都说去府上探望。”陈秀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刻意压低声音,对她耳语道:“父亲不许陈夙去,连带着我也不能去沈府。”
阮舒窈对她笑了笑,并未打算细问,“无碍的。”
陈秀宛身子靠近了些,像是怕她会生气一样,赶忙解释,“与秋猎之事无关,二小姐切莫多思。”秋猎沈家失责,好些人落井下石,多有避讳,可陈家不一样的,不许他们兄妹去沈府,还真是有难言之隐,连一向张扬的陈秀宛,也一时有些开不了口,但为了不让沈家二小姐误会,还是把她拉到一侧,低声道:“陈夙不想初冉姐姐嫁给王宗瑞做续弦,在家里发脾气,要父亲替他说亲去,父亲叫他死了这条心。”
“陈将军还真是性情中人。”阮舒窈面色微凝。
“哈哈哈。”陈秀宛唇边绽开一抹笑容,“你快莫夸他,他这纨绔,哪里来的真性情,他很早就喜欢初冉姐姐,一副坚定不移的摸样,我本还敬他是条汉子,可你猜怎么着,父亲叫他断了对沈家大小姐的念想,他说不可能,当父亲言,以后再替他向沈家二小姐求亲时,他却迟疑了,纵然面上深沉甩脸子,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不像我们女子,钟情一人,绝不见异思迁。”
阮舒窈甚是诧异,也能感觉得出,陈秀宛看似在斥责陈夙,却带有几丝试探意味,装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