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夏是二十分钟前到的。
歌手还没来,开工前的录音棚里很热闹。
这里有不少她来宛北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老熟人。就在她佩戴着剧组负责人寄来的工作牌推门进来时,消息和照片就立即传遍了录音棚的大群。
“什么?谁?”
“夏夏?席夏宝贝?”
他们纷纷停下了工作,一个个摘掉耳机,放下乐器,推开隔壁的门,接二连三地探头,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段,惊讶道:“不是吧,真的是夏夏!”
他们认识的这个宛北最高音乐学府的小姑娘,从大一就开始在他们这里租设备和场地了。
她人很低调,奈何做的音乐极勾人。
有时候隐隐约约飘出来几个音符,就能让路过的人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多听几段。
问她是接的哪里的活?
她答:期末作业。
他们从没见过有谁期末作业能做四五版的,可席夏就是把它们做出了花,还在驻足的人里吸引了一两个甲方,陆陆续续接了几个活。
看上去青涩甜美的小姑娘,说话和和气气。
可是一进棚就像变了个人。
她认真严肃地沉浸在音乐里的时候,就好像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
他们都以为,她会到去到更大的舞台,去绽放属于她的光芒,所以争抢着和她合作,好等她火了之后拿去吹牛逼,炫耀自己也是和这么有灵气的制作人合作过的——期末作业合作也是合作!
可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她就再没有来过这里。
社交平台上也没有动态。
就好像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只是偶尔听认识的人提起过她负责的毕业作品好像拿了什么奖,之后就再无音信。
没想到再见面,她的新身份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不是说合作的人是临江仙吗?这是夏夏啊!她……是我想的那样吗?”
“问问不久知道了!”
席夏在听歌,微微闭着眼,没听见响动。直到有人进来大胆地拍了拍她,她才睁眼。
“好久不见。”
瞧见是熟人,她摘了一边的耳机,勾起唇。
她一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可是在时间的洗礼下,她青涩淡甜的笑容已经酿出了几分成熟的迷醉,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屏息凝神。
“堵这儿干嘛?等会儿人家临江仙老师还敢不敢进来了?”录音老师看一群人围在自己门口,挨个踹开,走进来就看见沙发上的席夏,揉了揉眼睛,“夏夏?!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席夏微抬下颌,看向外面那一颗颗脑袋,抿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热闹本身?”
录音老师一时语塞。
目光在她和她胸前的工作牌之间来回逡巡:“你……你……”
“嗯。”席夏起身,煞有其事地握住录音老师的手,朝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给你们证明,但我就是临江仙。”
她想走出自己的茧。
第一步,就是要带着她和哥哥的“临江仙”,走到光的下面。
“天呐!我居然这么早就和临江仙老师合作过。”
听到她亲口承认,另一位录音老师钻进来,第三只手搭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紧接着是其他人的手。
席夏垂眸,看他们挤进来围着她,团宠一样望着她,让她冰冷的胸腔充盈着一股暖流。
原来,在她封闭自己,和全世界的隔离的日子里……还有这么多人记得她。
“按照以往夏夏迟到拖延的习惯,到预约时间结束之后还能再战两个小时,宝贝你加油。”有人离开前沉重地拍拍和她合作的录音老师。
“对哦。”她也才想起来这件事,看向席夏,“你今天甚至早到了二十分钟,告诉我,不会是因为今天会拖更久吧!”
“没有。”席夏投降得举手,“我今非昔比。”
托贺霆云的福,她已经不是迟到拖延小达人了。
想到那个男人,席夏嘴角的笑意又淡了下来。
她重新窝在椅子上,一边想着等下的录音,一边。听录音老师在讲最近工作中的逸闻趣事。
无意转头想伸个懒腰,恰好对上门外祝予凝的脸。
席夏:“……”
过去的几天里,她花了整整三天在怀薇家闭关,终于将《洞庭醉》重新改编好,自己录了一遍发给剧组相关的音乐负责人后,才想着打开了宣传片。
看到祝予凝饰演的女主角登场时,她整个人愣了一下,手上的梅酒都不香了。
“唱主题曲的女一号是祝予凝?”她打电话给江莱求证。
江莱:“你授权出去的歌,你没听过?”
紧接着,她就被江莱数落了一番最近的工作状态,江莱怀疑她之前什么都没有认真看,只是在敷衍她。
席夏没有话说。
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陷在对贺霆云爱而不得的纠结,在他冷情淡漠的态度里失魂落寞。
席夏灌了自己两罐酒,才说服自己接受她即将和祝予凝合作的事实,放下私人感情,用专业的工作态度对待。
原以为面对和贺霆云有纠葛的女人会很难。
——她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就是想早点进入状态。
可是对上视线,席夏才发现,她只有相顾无言,心里竟如死水一般。好像连同她对贺霆云的执念,都变得有些淡。
“我们开始吧。”
席夏没有理会祝予凝眼中异样的神色,和每一位现场相关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坐在她熟悉的椅子上,看向对面戴上耳机的祝予凝。
之前在这个录音室,有几个玩摇滚的少年找她合作,她把带着刀疤的寸头鼓手说哭了。虽然席夏从来不认为自己凶,听她录歌时的林江才是天下第一凶。
可毕竟,祝予凝和贺霆云关系不一般。
万一她也哭了……会和他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