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气和地听完了江莱的质问,然后说:“这个号码是我家孩子给我办的。我心疼给我发消息的孩子,不忍心打破她的期待,才忍不住回了几条……”
末了,她听见一声叹息:“抱歉呀丫头。”
“没事的,打扰您了。”
席夏不记得自己怎么挂断的电话,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嗡响,整个人险些晕了过去。
世界的假面在那天被打破了。
她醒来后哭着给白姨打电话求证,直到对面的哽咽声响起,她才知道,林江真的不是因为忙才不接电话,他的所有遗产遗物都已经处理妥当。
两年来回短信的,是心疼她得不到回音的陌生人。
而自己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林江已经永远离开的人。
想来那个奶奶也心怀愧疚,后来她再也没有收到那个号码发来的任何消息。电话回拨过去,也始终是关机。
“那之后,我的状态就不太对了。”
席夏双手捏紧杯子,对许遥风说,“然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申请了期末延期,十二月买机票飞去了云州。”
许遥风笔尖又是一顿。
她一语带过的“一些事情”属于下意识的回避,不过他没有追问。
“怎么想着去云州?”他只问,“你之前说,是你的先生把你从云州带回来的,你知道他在那里?”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他给看了我哥的手写信,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席夏摇头,“因为哥哥是云州人,我才去的。”
以前总说,等自己长大了,上大学后,就可以和林江四处游玩,去他出生的地方。
……结果哪里都没有去成。
她终是一个人来到了哥哥和白姨的故乡。
“不是吴镇?”许遥风不禁表露了疑惑,很快意识到这是场外信息,“抱歉,我听江莱说你是吴镇人,和我老家同省,所以记得清楚一点。”
席夏眉眼黯淡了几分。
她踯躅了片刻,缓缓启唇。
“我是吴镇人,因为我生理上的母亲不要我,所以我从出生起,户口就在吴镇的收养人家里。”
收养人她从没有见过。
只有一位住家的保姆阿姨,充当了半个“监护人”的角色,在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七岁那年,阿姨离开了。白姨因为工作关系来了吴镇,我和他们成为了邻居。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我,接纳我,我以为我拥有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家。”
席夏闭上眼睛。
“后来才知道,哥哥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她和林江身上流淌着一半同样的血缘。
但在法律和书面文件里,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许遥风微怔。
被生理父母抛弃的童年,几乎不曾拥有的原生家庭,已经失去的血缘亲属,还有让她付出情感却没有得到回应的亲密关系……席夏心中藏着的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也许这三年只是将这些埋藏交织的诸多复杂情绪,层层叠叠挤压在了一起,持续发酵,持续外化,最终在某个节点落在了实处,成为了她偶尔的耳鸣和幻听。
还没开口,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对不起,我忘记静音了。”席夏从回忆中抽离,摸出手机,声音还有些悠远和恍惚,“您好……什么派出所?”
许遥风听见那三个字,太阳穴跳了跳。
他感觉自己接待了一个非常有挑战的来访人。
席夏安静地听对方表明来意,要就昨晚的“报案”找她核实情况。由于前往医院的同事扑了个空,希望她能到场确认一下,尤其是她的生命安全。
毕竟乐队那几个人只是报案人,她和贺霆云才是实实在在的当事人。
“我没事的。”席夏看了一眼时间,她和许医生预约的时间也基本上已经到了,“那我现在过去吧,麻烦你们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许医生。
许遥风知道,今天恐怕就到这里了。
他起身:“没事,下次再说。”
许遥风送她到电梯间,等她进了电梯才离开。
电梯下行。
席夏点开了她迟迟没有回复的对话框。
她一个字一个字输入:[警察给我打电话了。]
又删掉。
他都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如果她开口询问,无非也是那几个回答——没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已经处理好了。
她累了。
席夏把手机放回口袋,电梯门打开。
电梯门外站着一位高贵雍容的女人,她单手拎包,利落的短发齐肩,耳朵上缀着极其漂亮的蓝宝石耳环。
她知道那对耳环。
就在前段时间拍卖会上,被仁方集团的董事长席芷方高价拍下来的。
席夏目光不经意落在她驼色长款大衣里面的暗红色长裙上,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摸向喉咙。
她迅速低下头,快步走出电梯厢,和这位席董事长参加擦肩而过。
“站住。”
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在人流往来的电梯间,似乎没有几个人听清楚。
席夏还没来得及走远,就被人一把箍住,攥到身边。她抬眸,女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三年没见,见了就躲,多没礼貌呀。”
席夏肩膀微动,挣脱着席芷方的束缚,额头冒出了薄薄一层汗。
“我这是遗传。”
她挣扎未果,冷眼睨她,咬牙切齿道:“席总这不是也挺没礼貌的吗?”
席芷方眉头皱了起来。
她用力将席夏拉到自己身边,吐气耳语:“怎么,得到贺霆云的庇佑就有底气和我顶嘴了?怎么这么天真?”
席夏怔了怔:“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连贺家想和秦家姑娘联姻都知道。”席芷方淡笑,“仁方就要和天河集团有业务合作了,我们以后见面的日子恐怕多着呢,你总躲着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