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周身都跟着这句话抖了一下,“大公子让您下旬去行宫一趟。”
“不去。”裴慕辞皱了下眉,语调中已经掺杂了与往日不同的冷冰。
“大公子说料到您会这般说,所以差人送了封信来。”小妹颤巍巍地掏出一个卷筒,伏腰递了出去。
裴慕辞接过,却并不着急拆开,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挑起眉头,眼角处就埋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危险气息。
女子顿时头皮发麻,有种被蛇信子舔舐过皮肤后的窒息感,“妾以性命担保,没有人看过里面的内容。”
裴慕辞微眯着眼,扯开竹筒的盖子,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不想要解药了吗?”
写字的人笔锋豪爽,力透纸背。
裴慕辞似乎在冷笑,棱角分明的俊脸有一半隐匿在暗处,另一半承着昏幽蜡黄的烛光,像是割裂成两面的玉面修罗。
“簪子要用最好的料子,别让我失望。”他翻折了两圈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信纸,漫不经心地放在蜡烛的正上方。
火焰似吞噬黑暗的魔鬼,瞬间扑上油纸,烧毁了所有的痕迹。
裴慕辞并没有躲,信纸在他指尖化为灰烬。
——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小妹恭恭敬敬地将裴慕辞送了出来,清妩迎上去,“干什么了,这么久?”
“殿下几日后便知道了。”裴慕辞见着她,嘴角慢慢勾起微小的弧度。
清妩骇然,“你要送我及笄礼物?”
“嗯。”他鼻尖留着纸灰呛人的烟味,于是轻咳了两声,“寻常的怕你看不上。”
清妩略微沉吟,很快就抿嘴一笑,低头玩他的腰带。
小妹有些走神,情不自禁地跟在两人身后。
“你没付钱?”清妩戳戳他的手臂,疑惑道。
不然那小妹怎么失魂落魄的追着俩人?
裴慕辞嘴角含着笑,要从袖口摸钱袋。
小妹吓得魂飞魄散,脚都跟注了铅块似的提不起来,她听见自己声音都飘飘忽忽的,“您验货时付钱即可,若不满意的还可以调。”
裴慕辞点头示意,偏头去问清妩,“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她原本还想给裴慕辞买一支时兴的玉簪,可又觉得玉这东西关键在于成色,她把算盘打到了小姑姑送她的那箱东西上。
姑姑生前最爱打扮,应该会留下不少好料子,到时候在其中挑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再给他做一支。
“那走了。”裴慕辞拉住清妩的宽袖,直到二人下楼到了马车前,都没有松开。
远处的天色转暗,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逐渐向此处晕染,街边的铺面点亮了门前的笼灯,倒比白天更热闹了些。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去逛逛?”清妩以商量的口吻,直接做了决定。
她兴致勃勃的让凝春给她换一身低调点的行头,白衣滚金边,外面罩了层透光的如意散花纱裙,轻纱飞舞,肤白胜雪,倒是与裴慕辞搭成了一个色调。
“公主几时回府呀,老奴去接您。”程叔乐呵呵的压着缰绳,免得惊着过路的人。
清妩琢磨片刻,“不回来了,在外面呆一晚。”
“什么?!”凝春一惊,“这怎么可以?”
现在时局不明,一国公主要在外面留宿一夜,这消息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晓,可怎么得了?
“怎么不可以?”清妩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知雪怀里,把她推上马车,“你穿上回公主府,别被发现了。”
知雪身形背影和她最像,坐在马车上一路招摇地回府,足以用假乱真。
这不就成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嘛,从前又不是没做过。
含月跟着清妩的动作转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也不用跟着,我和裴慕辞单独去。”
“可……”凝春看着清妩,面色上挂着说不出的担心。
十年了,公主连独自上街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要在外面过夜了。
“可什么可!”清妩嫌几个人啰啰嗦嗦的,“我能出什么事?”
裴慕辞站在她身后,薄如蝉翼的轻纱宽袖搅着月牙白的曳地袖口,两人间自成了一番清丽脱俗的独特气场。
含月莫名的想起那颗扣子,若是那备扣自己从车上掉落,怎会落到车厢后那么远的位置?
鬼使神差的,她解下腰侧的佩剑,递给裴慕辞,“会用吗?”
她的剑是公主量身为她打造的,剑身极薄锋利,既减轻了重量,符合女子的用剑习惯,又增加了观赏性,让敌人放松警惕。
“会一点。”裴慕辞手腕微微一震,寒芒微闪,银白色的光泽像水波似的从剑柄翻涌到剑尖,铿锵的龙鸣声呼啸而出。
含月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恢复平静,“保护好公主。”
只一眼她就能看出,裴公子内力只在她之上,一般人不一定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
可含月脑子里又有一股更强烈的直觉,公主似乎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行啦行啦。”清妩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语气里充满了敷衍,“你们还不放心我吗?真要遇见什么,你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
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的袖口似藤蔓般绕在一起,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接触到,像是一根无形的棉线,将两人栓在同一个养眼的磁场里。
凝春年纪大些,向来是几个丫鬟中默认的领头,见她都没再开口,其余两个也没再说什么。
清妩却突然想起什么,一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表情,抬着笑问含月,“你不想给我说什么吗?”。
她原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也不想去冒犯过问含月的心事,可这里面一个是时常豁出命保她的小妹妹,另一个可能关乎到父皇身边新宠的常侍,牵连的事情非同小可。
她没有特意留在原地等含月开口,反而作势往下走,不给含月过大的压力,也不留给她仔细措辞的时间。
“公主——”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