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敢回去,回去便成了从头到尾都不是的罪人。在杭城是拿着高薪的精英白领,回家则是大龄剩女,一无是处。
老家的女孩子毕业回家,一两年就像是按了加速器,相亲,结婚,生小孩,三年抱两,一条龙服务。
难道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痛苦吗?
宋知节顿觉无趣,追梦又出国读了一年,边工作边读书,出版过漫画,有了些积蓄。
因为疫情,因为某个人,又从国外回了杭城。
门外传来“砰”的关门声,惊起鸟声片片,打断了宋知节的思绪,是501的那个男人。
她看着杏色窗帘上的污渍,越看越像是一滩无人关注的蚊子血,最终恼怒地把它拆了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还是换掉吧,不干净的东西还留着纪念吗?
八卦与流言永远是人群里最为流通的硬通货,人们不在意事情的真伪,在意的是无人可说的表达欲,在意的是合群的顺从。
一个女人,一个30岁的单身女人,住进了凶宅里。
说来可笑,人们时时缄默,对那套房子保持敬畏的心态,却没有对外的消息指明哪间房间,也怕影响房价,进而影响身价。可当第三个人知道秘密的时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羡慕着这个女人得到的好处,吃了房价降价的大便宜,暗自则在咬牙吐血,便宜百万的为何不是自己。这点羡慕,这点嫉妒,化成了言语上的一点点贬低,一点点羞辱。八卦而已,做不得真,不是吗?
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里,热闹非凡,凡是得空的大爷大妈,赶早的上班族,都爱吃这一口。从豆浆牛奶包子茶叶蛋到红豆糯米、酒酿圆子、八宝粥无应不全。
“我听我家的亲戚在保安室里,看业主资料的时候,知道新搬进来的是买了这里房子的年轻小姑娘。” 张阿姨兴奋地喝了口豆浆,念叨。“怎的房子不少,偏生买了这套凶宅?”
“你不懂,天杀的没了人命。那套房子对外跌了不少。不然一个年轻姑娘哪里买的起?”田奶奶应和道。“不是开公司的,自己写写画画,能挣到这么多钱?女孩子,还是要有归宿。”
老田恰好在附近干活,也来吃饭,插上一句:“国外留学回来的。我上次办工过,说不准是人家的小老婆。真心疼人家,又舍不得掏钱,欺负人人生地不熟,买个凶宅哄哄人。”
“那也太糟践人了。”秦阿姨是宋知节那幢楼302的住户,她是与宋知节有一面之缘的,自己也是在大学做教授,忍不住辩解:“别胡说,我看小宋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男人上门。”
“也是也是,少说两句。不过这上一任怎么舍得把房子卖了?好说歹说拿来做婚房两年多?我看那手机上不是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是爱得死去活来吗?”另一旁的大爷听得起劲,问道。
“你说小邱吗,唉,年纪轻轻老婆没了,自然难过。你不懂。”张阿姨回,喝了口豆浆,慢条斯理地回答,“唉,睹物思人,可不难受?”
“这小伙子这么好,有没有女朋友啊?我想想,介绍个差不多的。”田奶奶夹了口小笼包,沾着醋问。“男男女女,总归是要有个人相互照应着。”
“你啊,不如先给我们小梅老板介绍个如花美眷吧。”秦阿姨拿着筷子,指了指厨房内忙碌的年轻人,嬉笑说道。“小梅,再来一个煎饼。”
只见那个叫小梅的青年却摇了摇头,复而送了碗豆浆赔罪,说是剩下的都已经被订走了,早上忙碌,着实赶不及做。
说来也奇怪,这明明是家早餐店,老板做的最好吃的却是煎饼,又酥又脆的薄饼外壳,夹着各式各样的菜色,有的人爱吃素,就加上软糯的土豆丝,鲜甜的豆芽,时令蔬菜,加些咸辣的嫩豆腐,点缀些胡萝卜干,爽口极了。有的人偏爱肉,则酥软的自制红肠,牛肉、羊肉等夹杂其间,痛快极了。因为材料追求原汁原味,新鲜,这家店从来只做20个。
“这不是还有一个,上一个包着肉的留给了大梅,梅警官早就上班去了,我看这不是还有个小的素的?”张阿姨困惑。
田奶奶倒是略有所得,用手指指了指外头。
倒是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早餐店的门口,对着小梅老板说道。只见那小梅的青年拿了那放在保温箱里许久的素煎饼,身体微微前倾,还拿了那姑娘手里提着的快递盒。
“这就是那小宋。”秦阿姨说。
张阿姨心里不舒坦,嘀咕:“还说不是狐狸精,你看,才来一个月,就把我们小梅老板迷得神魂颠倒了。”
“喝你的豆浆吧。”秦阿姨指责,“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梅老板,又是帮你拿快递啊。” 田奶奶调侃。
小梅老板,原名梅惊雪,是梅清和的表兄弟,为了更好打理早餐店,租住在501室梅清和的家里。他温柔地解释:“是邻居,我哥的快递又忘了取,这不叫宋小姐有空去取。”不着痕迹,干干净净地化解了绯闻,澄清了宋知节的清白。
众人细细打量,这才见到真人,弱柳扶风,静水深流,胆子却大过常人,敢住凶宅。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除了秦阿姨坦然自若地吃着周末的早饭,一片安静。
这个胆子大的姑娘倒是远远比这些邻舍们想的更大胆,让大名鼎鼎的梅清和梅警官也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