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叶初羽回到沈院,当作无事发生般的去厅堂问候沈姨,她前脚刚进屋,乘愿后脚就跟了来。
天时已不早,沈清欢见他俩一同抵达,又瞧见叶初羽的脸色略憔悴,以为俩人是昨夜没睡好觉,新婚燕尔难免诉相思,所以今早她也没去打搅他们。
沈清欢悄悄掩嘴一笑,起身迎向他们:"羽儿,乘公子,先去用些早膳吧。"
叶初羽也不看乘愿,挽着沈清欢的手臂走在前面。
乘愿望着她的背影,淡定如常,入座时他择了个与叶初羽正对面的位置,目光不时地看向她,并给她们沏好茶。
叶初羽昨夜一宿无眠,不睡觉对于修仙者而言不是个事儿,只要入定一个时辰就能补足精神。但叶初羽面色暗沉,是因为昨夜将话说清楚后,她对乘愿的恨意少了些,但见到他时依然很排斥。
然而当叶初羽看见桌上的早膳时,眉眼舒展开来。
"沈姨,这么多的早点,劳您费心了。"
沈清欢亲自下厨给叶初羽做了些儿时的家常便饭,香菜粥、桂花糕、糯米糍、甜心蒸蛋等,还有几道入味的伴菜,椒盐小干虾、微辣炸豆腐、酱瓜丝……
"羽儿,我记得你很爱吃桂花糕,来,尝尝,我是以前跟你阿娘学的。"
沈清欢正要举筷,那盘点心就在乘愿面前,他趁机道:"我来吧。"
乘愿挽袖夹了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到叶初羽的盘子里。
他的每个举动皆是风姿俊秀,那只伸去的手十分招揽目光,骨节匀称分明,指尖修长,淡粉的甲床圆润洁净,而这手,执剑时也能千钧一握。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仙君,乘愿看似君子如玉,可每回只要长剑出鞘,清旷出尘的他就会变成嗜血修罗,比魔君还要可怕。
叶初羽看着乘愿的手,蹙起眉头。
她进退两难,为了不让沈姨难堪,无奈尝了一点盘中的桂花糕,然而入口的滋味酥嫩软糯,香气醇和,与阿娘曾经做的味道相似,她忍不住大吃几口。
乘愿见她喜欢,又给她夹了一块。
随后他盛了碗香菜粥,放在唇边轻吹几口,递过去:"我刚才尝过了,沈姨的手艺确实好,菜粥清淡鲜美。" 顺道又给叶初羽挑了只面相好看的甜心蒸蛋。
乘愿知道她推却不了,所以主动出击。
坐在一旁的沈清欢不明详情,只见他们小夫妻俩相敬如宾,看得她眉开眼笑。
叶初羽只好一样样地吃着那位冤家递来的糕啊菜啊,入口的是香味,是对儿时的怀念,吞进肚子里时却是各种滋味。
叶初羽终于看向对面那人,用目光示意他住手。
抬眸时,她却心头一怔。
—— 乘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宠溺之情跃然脸上。似曾相识的景象。
沈清欢见这俩人相视不语,打趣道:"没想到乘公子看似不识人间烟火,也喜欢吃我们百姓家的寻常菜肴,甚好,甚好。"
桌上的菜肴乘愿都一样样的品尝过,他很识抬举地向沈姨回敬一番,又道:"初羽喜欢这些,我记住味道了,回去后可以做给她吃。"
这位不识人间烟火的乘愿仙君,曾经就为她下过厨,煮过饭,他喜欢看着她吃得心满意足。
"初羽,你没事吧?" 沈清欢见叶初羽顿在那里发呆。
叶初羽回神,抿了抿唇:"没事,想起从前。"
膳后,沈清欢将叶初羽带到书房,郑重地从密柜里取出一只檀木盒子。
"初羽,这是你的阿娘曾经托付于我的,说等到你十八岁的那日交予你,也让我将她的一些事情告诉你。"
叶初羽小心翼翼地接过,将盒子搂在怀中,虽然重生前她早已经历过这些,可此时依然心悸不已……
她的阿娘叶琴歌,曾在合虚境修炼,有回去人间除妖魔时,遇见了受伤的魔族太子,齐一宸,善良的仙女不知情地救了魔男,继而两人情愫渐生,直到她被齐一宸带到魔族,才晓得爱了不该爱的人。这种故事,叶琴歌曾在人间话本里看过,万万没想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齐一宸成为魔君后,风流好色,广纳佳丽,叶琴歌当时已被逼怀孕,寻到机会偷偷逃回了人间。
叶初羽就降生在思南城,因为是仙魔混血,她自小体弱多病,差些夭折,她记得阿娘不厌其烦地爱护她…… 之后,为了不在一处久留而被魔君找到,阿娘带着她去过好些地方,最后将她送到了合虚境,希望她能修仙去除魔性……
可是,叶初羽在仙境时无论多么温顺谦谨,多么勤奋努力,还是被同门排斥看作是潜在的"魔"。
阿娘留的那只盒子,她抱在怀里不舍得打开。
她腾云去到海边,赤脚走在沙滩上。
浪涛拍岸,潮涌不息,她独自漫步,寻了个清净无人之处,盘腿坐下。
盒子里面装着叶初羽儿时送阿娘的小礼物,杂七杂八的,贴花、剪纸、刺绣、小书画之类,都是叶初羽亲手所作,在阿娘眼里皆为珍宝。此外,还有一封阿娘留给她的信。
取出信笺时,叶初羽似乎闻见了阿娘最喜欢的桂花香,此去经年,碧空下那一簇簇金黄忽现,她又看到了穿着天青色衣的阿娘云鬓花颜,眉眼温柔,笑盈盈地唤着她的名字……
叶初羽将信纸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半晌,才打开。
"我的宝贝初羽,原谅我无法继续陪伴你,有时阿娘后悔将你带到世间,或许会让你遭受许多的苦…… 这个世间,贫富贵贱,等级森严,族类有别,互不通融,人仙魔三界莫不如此。可在阿娘的眼里,你仅仅是我的宝贝初羽…… 阿娘只希望,即便前途漫漫道路艰险,你能披荆斩棘,能遇见许多朋友,也能遇见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有缘人…… 在他的眼中,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初羽,他会接受你的一切,为你遮风挡雨,做阿娘想做但是做不到了的事情,能够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叶初羽静坐许久,直到海上生明月,她阖目聆听一阵又一阵的节奏舒缓的浪涛声。
身旁有人驻足,叶初羽没有睁眼。
她知道是乘愿,他的那股淡淡的冷香她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