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正如她一开始送给袁绍不倒翁对他期许的那样，她希望他不会再轻易被任何人打倒，能够得逞所愿，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叶宇香喉咙涩然。
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对他彻底失望，决裂，分离，分道扬镳，可在她心里，袁绍依旧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可是……
叶宇香午夜梦回，再也忘不掉自己手中袁绍粘稠冰凉的鲜血。
孙尚香看到了叶宇香眼中深沉的痛色，她略有些惊讶，微微歪头，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我大哥呢？他那么厉害，后来一定接管了江东成为新的孙总校长了吧~~好啦我承认我和臭二哥有仇，我就是觉得比起他肯定是我大哥更有接管江东基业的可能。”
孙尚香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可是她看到了她面前的叶宇香眼中仍然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笑意，她虽然在笑，眼中却全是悲苦。无论孙尚香表现得如何冷静聪慧，可她到底是个第一次历经这样动辄死亡的人间地狱的小姑娘，想到那种可能，孙尚香只觉五内俱焚，眼眶克制不住的红了，但她逼着自己笑，抬头望着那沉默不言红着眼的少女。
“所以后来是二哥接管了江东？”
叶宇香望着孙尚香，许久后，点了点头。
孙尚香抬头，用力眨眼，待驱散眼底的雾气后，才再次看向叶宇香。
“那老爸呢？他好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一个比一个更加窒息。
叶宇香望着另一个自己眼中对父亲的关切，面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滚落而后迅速变得冰凉，她的视线被终年不散的雾气所遮掩，面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面前模糊。
在一片迷茫中，是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
雾气散开。
面前的小姑娘明明自己也红了眼眶，却依旧在朝着她灿烂的笑。
“我知道你是谁了。”
叶宇香喉咙一片哽痛。
“很失望吧？你所希望的，我一样都没有做到。”
孙尚香缓缓摇头，望着面前的少女认真地道：“我很高兴，真的。我其实知道我自己的，虽然头脑不错，但我在习武方面天资有限，而这世道又这样的乱，我总怕长大后我没有保护别人甚至是保护自己的能力，总害怕我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总害怕将来我会成为我两个哥哥甚至是整个江东的负累，可是……”
孙尚香抱住了叶宇香，头靠在叶宇香的脖颈间蹭着，即亲密又温柔。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长大后的我可以这样优秀。”
叶宇香说不出自己此刻内心是什么滋味。
她很想说她一点都不优秀，她在无数的苦难中渐渐迷失了自我，就连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自信和明媚都被消磨的一点不剩。
即使拼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下定决心要和脩在一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无数个日夜她有多惴惴不安。担心会对他造成伤害，担心叶赫那拉家的异动，担心白道的政治格局，担心阿昀的未来。
她被无声无息的丝线缠绕得近乎窒息，再也找不回当初那样勇敢无畏的自己。
“你好像已经不会笑了，是因为长大之后遇到了很多难过的事情吗？”
孙尚香抱着叶宇香，柔软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隔着一层湿透的单薄衣物，叶宇香能够感受到孙尚香肌肤上传来的暖融融的热意。
“这样看来，长大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孙尚香的用力地抱了抱孙尚香，然后蓦地松了手和她拉开距离，在全程怔忪的叶宇香错愕地看向她时，小姑娘已经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叶宇香时，清澈眼眸眸光灼灼。
“谢谢你今天愿意告诉我这一切，但我始终坚信一切还没发生之前都有改变的可能。”
她朝她伸手，笑容自信又明朗。
“走吧，我们一起去做能改变这一切的事情。你们需要什么，只要在不损害江东利益的情况下，我都会帮你们的。”
叶宇香怔怔，她看着面前这只稚嫩的小手，须臾，她垂眸笑了。
她一开始只是无声地勾唇而笑，但渐渐地她笑出了声，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般，开怀大笑，笑到眼泪都下来了。
孙尚香见叶宇香越笑越难过，她微蹙眉头蹲在了她的面前，关切而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你别哭好不好？我给你唱首歌吧？唱《阿香快飞》，小的时候老爸就是唱这首歌哄我……们的，我唱了你就不能哭了，你都那么大了再哭羞羞脸哦。”
孙尚香一边用两只小手的食指轻戳双颊作羞羞脸的姿势，一边嘟着小嘴偷偷观察着叶宇香的表情，见她眼中仍然有泪，心知她会哭成这样，必定是未来苦涩到她连哭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哭。
孙尚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会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可她不愿她再这样沉溺在悲伤之中。即使她不能肯定未来她所在意的人是否都还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可以确定无论是大乔，袁绍还是二哥甚至是老爸，不会有一个人舍得她这样难过。
或许因为是同一个人，孙尚香感觉自己也仿佛被对方的悲伤所感染了一般心中陡然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苦涩酸意，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被对方的情绪所影响，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给对方唱《阿香快飞》安慰她也缓和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她才刚张口就突然感觉自己后领一提，两脚悬空，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的后背陷入了一片温暖的柔软之中。
她转过头，发现是叶宇香不知何时已经擦干了眼泪，突然从她身后将她抱入怀里，就这样抱着她走。
九岁的小姑娘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被这样提着很丢脸的好吗？
孙尚香拼命地在叶宇香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可是叶宇香却笑道：“大小姐，你可是被我‘绑架’了，现在我要带你回去，你要是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我这‘绑架犯’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虽然声音略有些沙哑，但她的语气轻快，很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