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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怎么条件这么差……”
许竹竹举着火把,照着向下倾斜的阶梯,空气中弥漫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这片地牢的墙上没有挂火把,肉眼可及的一切都是黑黝黝的。
张不弱被单独关在这里。
平心而论,能给卖国贼划出一片单人单间的地牢,裴礼殊是仁至义尽了。
也不能指望地牢的条件能有多好。
但是这样的条件仍是超乎许竹竹的想象。
“哒哒哒”
安静的地牢里,只有许竹竹的脚步声回荡。
周朝的鞋底薄,凉意从脚尖渗入许竹竹的五脏六腑。
她今夜思来想去睡不着,便和裴礼殊说了声,只身前来地牢看看张不弱。
火光随着她的行动慢慢向前靠近。
许竹竹停下脚步,她的面前是这片地牢的最后一间,为防止张不弱跑路,狱卒都在地牢外守着。
火光映照在了张不弱紧闭着双眼的脸上,长睫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了下。
往下,是她正襟危坐的身子。
张不弱坐在自己的脚跟上,上身挺直,身下是层薄薄的草堆,衣服还是被捕时穿的那件。
即便沦落至此,衣襟仍正儿八经的别到了最高处。
“你来做什么?”
张不弱没有睁开眼,嘴角抿成嘲讽的弧度,两片唇瓣一张一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吼,”许竹竹将手上的火把挂在旁边的壁上,倏然不着调地扯皮,“你怎么还闭着眼睛?你闭着眼睛是不是怕眼睛被我的火把闪瞎?”
张不弱:“……”
狐狸眼终于缓缓睁开,一如既往地温莹,只是有些东西好像变了。
“你那件衣服穿了多久啊?我给你带了衣服,”许竹竹无视了她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小布包,“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面料,但胜在舒适。”
张不弱没有说话,她一瞬不瞬盯着许竹竹拆开包袱上的蝴蝶结,等许竹竹扇开衣服上刚刚落下的灰尘,最后将里面叠的齐整素色衣裳穿过栏杆,放在她跪坐到酸麻的腿上。
心中顿时油然生出股无法言说的心酸,仿佛是为了掩饰百转千折的想法,她越是心酸越变本加厉地盯许竹竹。
“好了好了好了,我就给你送个衣服,用不着这么看我,”许竹竹受不了被她一直这么盯着,率先认输,“我是有事情要问你才来的。”
仿佛早有预料般,张不弱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她不愿多言,淡淡说了一个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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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轻松,整理措辞的还是许竹竹自己。
她仍是把张不弱视为与自己平等的人。
许竹竹迟疑问道:“箫若琳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有。”
“……”许竹竹怔了怔,“你……你就这么承认了?”
这样真的会搞得这么纠结的她好像是个傻逼。
“一人做事一人担,”张不弱道,“为何不承认?”
许竹竹抓了抓头发,放下手时,幸好睡前散了发簪,否则指不定该被自己抓成什么狗窝头。
她稳了稳心神,道:“你做了什么?”
“唔,”张不弱漫不经心道,“在嫉妒心下犯了个错。”
“什么……?”
张不弱道:“箫若琳的岳父,与张家有旧,王然的生母是我张家家生子,当年随你母亲一同去的京城,结婚生子。至今,卖身契还捏在我张家的手里。按契约上说的,王然也该是我张家的,我告诉他,若他愿意杀了箫若琳,便由我做主,销毁契约。他为了保住王然,自愿被我利用了下。”
心神巨颤,许竹竹瞳孔剧烈地震了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不是说了吗?”张不弱嗤笑了声,“我该死的嫉妒心。”
她嫉妒?嫉妒什么?嫉妒箫若琳?还是……
手掌心传来痛感,许竹竹低下头,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将手捏的太紧,指甲陷进了肉里,出了血。
“还有别的事情吗?”张不弱垂眸,“若没有我便继续睡了。”
“——当然还有。”
许竹竹昂起脑袋,“张不弱,你为什么要叛国。”
张不弱似乎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肩膀抖了抖,突然莫名开始笑,虽笑的矜持,但又笑的前仰后颠,她笑了大半晌,擦了擦眼泪,道:“你怎么什么都要问为什么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我说我就是单纯看不惯裴礼殊治理下的江南尸横遍野,你信吗?啊?”
“……我信。”
张不弱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许竹竹极其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
“我真的会信的,”说着,她拿出那本保管了许久的账簿,靠近跳动的火苗,“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现在就把这本账簿烧了!”
张不弱眸中闪过一丝无法捕捉的惊异:“你既有它,又何必信我的一面之词?”
“人是活的,字是死的。”许竹竹松了手,看着账簿在火光中消散,“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看来我想的没错。”
“……你想了什么?”
“本来还想激你一把让你说实话着急下和我解释解释来着,”许竹竹叹了口气,“看来我没有眼福了。”
“张不弱,你也想找这本账簿,曝光张家的所作所为是吗?”
许竹竹不是傻子,张不弱是与她一起到曹县的,前面还都忙着备考和考试,若她真能在时间空间跨越这么大的情况下再搞事情的话,许竹竹甘拜下风。
“你分明是真心想要为江南奉献所有,但偏偏又要在我面前装的像是个能为张家框框撞大墙的脑残粉——你骗天骗地骗我,就是不骗江南的老百姓,有意思吗?”
张不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