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木桦这小子跟谁都能掐起来。”
林幼安刚刚“入伙”一间的时候曾经在刘木桦没在的悄悄问过张笑愚和丁二许,问他们为什么刘木桦来一间待的时间都不长。
得到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上面那句。
对此话深表赞同的有俩人。一个是和刘木桦同为张凤竹迷的孟岚枫,一个是怎么瞅刘木桦都不顺眼的陈迎秋。
但是林幼安瞅刘木桦顺眼,瞅陈迎秋不顺眼。
孟岚枫是先认识的张凤竹,觉得这人不错,后来才喜欢的听戏,大部分也只给张凤竹捧场。所以本身是懂行的刘木桦也看不顺眼他,觉得他只是因为喜欢听张凤竹,就敢说喜欢听戏。
按说看不惯这种事情纯属正常,一般真正喜欢看戏的人都反感那种“为了某个角开始看戏并且因为他爱上了戏”,这样的人大家都会觉得有些不太尊重。
但不喜欢也不代表不能有这样的人,也不能代表这些人就是地位低的观众。赶张凤竹曾经在某个返场和大家说笑的时候讲话儿,“都花钱没钱谁比谁高贵。要分高低贵贱的话,去买包厢你绝对比人高贵。”当然是开玩笑的话。
再陈迎秋就不用说了,刘木桦总顺走陈迎秋花自己工钱买的东西,顺走了东西快速被发现之后陈迎秋还叫不住他,每听到后面陈迎秋气急败坏地喊他,他都是头也不回,“下次还你一个”,把成天对人笑脸相迎的闷葫芦陈迎秋气得每次都骂着街目送着顺走东西的刘木桦离开一间。
陈迎秋最擅长对人家嬉皮笑脸。
林幼安对他第一印象就是“嬉皮笑脸的轻浮德行”。
十来年,陈迎秋想过无数次别人问起他和陈映川的关系他应该怎么回答,或者真正遇到陈映川和他娘的时候他会怎么说。是声嘶力竭还是不理不睬。
还有曾经因为鬼都不信的狗屁“友谊”和三师叔一起离开映希班的新小昭再见到陈映川这个对新小昭来说是“救命恩人”的人——陈映川救过当时快被野孩子打个半死的新小昭的命——再次见到他师爷陈映川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别人向陈迎秋问陈映川的时候,他坦然地承认“那是我爹”。真正遇到陈映川的时候,真正听到陈映川“教育”他的时候,他在出神。
在后台出神,在一间那时候也出神。
他平和地听着爹问话,像招呼任何陌生的或者不陌生的客人一样招呼爹——那个差点儿间接杀了他的爹。
平淡地让林幼安觉得很奇怪。
宫绾儿说,林幼安很像年轻时候的她,对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地观察,认认真真地分析,再说些旁人听着新奇的专属术语。说是看面相。
但是她现在不这样,于是就死活没分析到张凤竹接了她们家扇面的代言之后把班子直接给了张笑愚张凤竹自己打算撂挑子跑路。
好不容易拉下来脸请来小有名气的张凤竹做代言,条件也很简单,就是让张凤竹平日里拿的子扇面来自宫家字画铺并且有带孟岚枫的特殊落款的,宫绾儿也会付给张家班一定的圣钱。
过几天二月初一就是立信日,也就是信国诞辰日。
一月二十八下午,一间。
“笑笑知道自己诞辰是多少吗?”
林幼安和这帮人相处快半年了,却始终像没融进去一样,大家伙平日穷扯淡扯到什么话题的时候,她只跟张笑愚俩人小声叽叽喳喳。
“哎?”
刚刚忙完一大天吃了晚饭出门消化食儿才坐在石桌旁的张笑愚还没听到这帮闲人从立信日的由来一直扯到大家自己的生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林幼安问这话的意思。
“啊,我没过过生辰,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师娘五月八,师兄是六月十七,迎迎是九月十二,幼安一月二十六,小三花三月二十四!”
可能是为了让林幼安相信自己不记是因为真的没有而不是因为忘了,张笑愚接话头一连串说了大家的生辰。
包括那只三花猫。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黑灯瞎火的大街上很少有人往来。
对面已茶馆一到这个点儿准时关门,今日似乎拖延了一会,还没等曹寄殊好奇为什么向来守时的有茶茶馆——又称刘记茶馆——为什么拖延的时候,对面茶馆的说书女先生王白就拎着一把“雪刃”朝一间来了。
所谓“雪刃”其实就是普通的刀,叫这名字的原因是王白说的一个著名的书里有位“信城捕头之首”的故事里提了一嘴这位大捕头用的官刀名叫“雪”,于是被听书的人莫名其妙地流传开来。
王白表示,我真的只提了一嘴,不知道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破铜烂铁刀片子一个,两组零六个信钱。”
“王先生,您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啊,现在官府不是管着老百姓带刀上街嘛。”
曹寄殊刚刚端详了一会儿这把刀,打心眼儿里觉得是把好刀,但是上面有令,这刀枪剑戟的压根不让老百姓拿着四处溜达,所以有这东西的人少之又少。
“我爹让我替他当的。”
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刚及笄出头闺女的王白闻言后先是扭捏地在原地不知所措,后来上庄镇定地圆谎。
王谦和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算是他的两个徒弟陈迎秋和孟岚枫也只是知道他名下有很多店,平日里最擅长从京中这头溜达到那头。
剩下的,不说全然不知,也是了解甚少。
从刚看到这刀的时候,张笑愚得表情就有些不对,少见地凝重起来。这把长刀刀鞘是白的,对于见过不少奇珍异宝的张笑愚来说并不奇怪,但对于曾经没到十岁的小崽子来说却是新奇得不行。
不知道为何突然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个十来岁哭到没力气只能干嚎的丫头被一个蒙面黑衣的人夹在腋下在夜里一路飞奔。另一只手把着腰间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因为是戏中用的器具,刀上纹刻装饰花里胡哨。
“在夏天京中的街上还敢穿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个贼,这做贼水平就不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