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话
美人捧书,闲适在读。
尚诚进来汇报工作,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神秘的“财神爷”,她秀丽的眉眼微垂,有种不似在人间的松弛感。
遥望窗外,厂子里的职工们还在忙忙碌碌地学习服装制作知识。一群毕业的学生在教他们父母辈的中年人学习服装技艺。某种角度上来讲,也算得上是工厂奇观了。
不要把她们当成需要抛弃的老旧零件,请把她们当成人,来对待吧。
明明还有其他高管职位的offer在手,但鬼使神差的,尚诚告知父母,他选择了奇迹服装厂的工作。
服装行业不好干是公认的。然而大萧条前夕,服装行业在消费主义的裹挟下持续畸变,消费者也不怎么好受。
普通民众在对未来乐观的预期下,支付昂贵的品牌溢价,但实物的品质不容乐观。
花百元买的衬衫洗一次就坏了,一不注意扣子就掉了。廉价服装实物与图片不符,到处是线头也就罢了。然而加价买到的衣服也是如此。承接个性化需求和年轻时尚的服装,往往是单次使用品,要么洗一次便皱成一团,要么第二次穿的时候装饰设计就变形、脱落。
等到大萧条真正到来之际,人们才能发现自己买的10件衣服9件都是昂贵的垃圾。消费降级之后,被营销轰炸烧红的大脑才能重新正视廉价品消费的意义。只是那时,货币已经贬值的厉害。
没钱了。
因为本钱多到用不完,所以缺布料的时候,就直接买下整个布料生产线;缺纱线原料的时候,买,买一整个纺纱厂。尚诚本想一展才华拳脚,没想到,接连不断地钱直接就砸进来。
砸得尚诚嘴角抽搐。
尚诚甚至怀疑这样逆推下去,明老板甚至要再买下一片棉麻丝绸生产基地。
美不是本质,财神爷才是。詹行歌钱钱后后,盘下来一整条生产线。
纺纱、织布、制衣一个复杂的流程。
先要将棉花包抓松,松成小块,再清除其中的杂质,然后将各种各样的纤维材料混合均匀,在制成卷备用,然后在梳棉成条,再将一定数量的条子并条。再制成粗纱、细纱,然后还有通过烧毛、上蜡、络筒等等各种方法提高产品的质量。
到了织布环节还要整经、浆纱、穿综、经片、综丝、钢筘、上机、自接,最后才能织布、坯检。
而完成了这些,才将将能开始制衣罢了。
每个环节都需要很多的人,于是天乐县周边的男女老少随着一条生产链的布置,动员起来。他们是新闻中长舌短视的留守妇女、是短视频里思想封建、娶不到媳妇的大龄剩男。
听说了吗,咱县开了个奇怪的服装厂,给那么高的工资,到点下班,结果上班让人学习呢。上个月15号开了工资,俺们村那群妇女一看真能发钱,呜呜泱泱的全都去报名了。
地都快没人种了。
摊子铺得太大,投入的钱这样多,每个月仅支付的人工费便已是庞然大物。同时,数量庞大的工人也带来极大的管理难度。尚诚不怕难管理,他正在充满雄心壮志的年纪,但是他也担心,这些投入最后无法回本。
这些工人采用轮班制,一部分人在做简单的生产环节,另一部分人就在接受关于服装生产、服装设计的培训。
尚诚认为,没有必要对一些年龄太大的人投入培训,他们学习能力较弱,基础太差,有些人甚至连手机都弄不明白的同时,还固执己见地嘲弄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浮躁。
所以老人、长者就被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摒弃在外了。
“不学习不行,部分人不学习也不行。”詹行歌把书放在膝盖上,很肯定地回答尚诚。
“不学习不是没有这么高的工资。不学习就不能通过试用期,不学习是不能留在这个服装厂。我不是在做慈善。”
这还不算做慈善啊,尚诚心里难以置信。
次等学校出来的学生也要,思想奇葩落后的人也要,干活粗糙或天天耍小心眼偷懒的人也要,五十多岁的老花眼也要!
这些人找不到工作就是不够努力,就是活该。愿意给他们高薪轻松的工作,还让他们学习,这得是多无私富有的人才能有善心!
就算詹行歌亲口说出来,尚诚可能也不信,这是一个穷鬼、一个小打工人重生后异想天开的梦想。
要知道,现在同期工厂给工人二十人住一间的拥挤宿舍,给他们开10块一小时的薪水,让他们干到双手脱皮,到头就睡,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尚诚,齐国的法定退休年龄是七十岁。现在的正规工厂谁都不要五十岁的人,这个年龄段的齐国人是如此多,离领退休金还有整整20年,难道你让他们统统去死吗?”
即便这样,那这些带薪接受培训,却不思进取,满脑子蛀虫之术的人,怎么看也都是活该。
“再给他们一点机会。如果真就一味偷奸耍滑,那就让他停留在试用期。可是如果是学得慢,那没关系。”
“您是修养太好了,没有跟这群人打过交道,”尚诚语气不好,“他们不止身体技能下滑得厉害,观念才是真的能吓人一跳,是非真多。”
……
女学生被请进了奇迹服装厂办公区的房间。这个房间和其他堆满了业务A4纸、布料、卷尺的忙碌工作区不同,显得十分僻静。一进门,一排萌萌的动物玩偶正对着门口。
办公桌后没人,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散漫地坐在毛绒绒的地毯。她请女学生坐下,又从旁边的冰箱里掏出两杯奶茶。
女学生纠结自己的同学们,把同厂一个中年婶婶打了。因为这个婶子,让自己高三的姑娘辍学,嫁给村里的离婚男。然后,这个婶子的亲戚村人又要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女学生。
“我真的不明白,阿清又勤快又爱学,哪里要让婶子这样糟蹋她,”女学生愤怒地陈述,“果然,女人最会为难女人,天性就爱当男人的帮凶。我就不爱和那些老娘们儿处,臭帮凶。”
“女人没有这样的天性。”
“啊?”
“女人没有这样的天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