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栎带着众多兵马追至悬崖边,看着就在悬崖处那一个小小的人影,一向的淡定自若,但是那一刻竟是顷刻间间土崩瓦解,两三下从马上跃下,眼含剧痛的的看着立在悬崖边,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姚怡伊。
他缓步上前,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女子的一举一动,向来清冷无情的嗓音,此时却是带着几分诱哄,找了几天几夜,沙哑的嗓音低沉又缓慢地劝道:“姚怡伊,你先过来,你有什么想法,回去我们慢慢谈。”
只见那女子见到来人,本是一步步向后退着,闻言顿了下脚步,浑身猛然一僵,往日那潋滟的水眸,此时一片冰冻冷寂,失魂似的,直直望尽他眼里,轻言浅笑道:“回去,回哪里?我哪里还有家可回?”季平栎听见她的话,脸色瞬间一僵,血色也全然褪尽。
但此时他必须强忍心绪,很快调整好表情,上前几步,朝她的方向伸手,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那双冷白又骨节分明的手竟是在细微的颤抖,他继续和声道:“伊伊,和亲可暂保你和姚夫人的性命,之后我定会想办法救你。”
姚怡伊听着这番话语,除却眼中,心中终是再无半分波澜,这人从头至尾,永远只有算计和利用,连此时都能如此冠冕堂皇,她轻嘲又似质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十足的傻子,我娘不是已经和我爹一起被处斩了,我家都已经被抄了,你还要骗我到何时?我到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对付我们姚家?是了,是我不知死活痴缠过你,便引得如此大难,难道我此翻就死,你还不解恨,非得让我赶赴敌国,与坟内亲人永隔,生不如死,这便是你的报复?”
季平栎的眸中似是有流露出一瞬的惊异与震痛,但很快调整了过来,他深呼吸一下,急道:“信我,现在,我现在都可以与你解释,那是因为你娘…”
不等他继续狡辩下去,姚怡伊觉得疲惫不堪,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她爱慕他,信任他,但终究信错了人,她把自己的信仰给了一个这样的人,她早已心如死灰,这几日她越想越觉得思绪混乱不堪,唯有亲自向爹娘谢罪,这是她此生的最后一个愿望。姚怡伊口上轻喃着:“爹娘,女儿不孝,救不了你们,那便要永远同你们在一起。”
随后便决然转身,张开双臂,那身与季平栎初见便穿着的广绣长裙随风起舞,季平栎几乎是瞬间狂奔过去,只抓住了她的半个手掌,姚怡伊轻抬眼眸,另一只手把紧紧扣住自己的手一根根掰开,她此时还有心情想,若是此时自己再重一些,把这恶鬼拖入地狱,自己就更能安息了,但一想,到死后都要与此人相见,心里最后的恨意也瞬间化为乌有,她闭了眼,不看她,向万丈深渊直落而去。
耳边狂风声中夹杂着季平栎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但这声音也终究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但姚怡伊只感觉解脱,思想和身体也似那天边浮云飘散在这世间。
从万丈高的悬崖落下的那一刻,姚怡伊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但是刚刚那轻飘飘的失重感竟是幻觉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声声女子的呼唤。
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映出的一个青色人影,于是不由自主挣扎起身。
“伊伊别怕,我在这儿。”循着这温柔的嗓音,姚怡伊看着仍完好无缺的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岚,她一下怔住了。
片刻后,她一把掀开被子,光脚下床快步走向她,又在一步之遥停下,姚怡伊静静看着月岚依旧清瘦白皙的脸颊,以及那双盛满担忧的清眸,只觉得眼中一阵潮意,眼泪经不住簌簌地落下。
看着月岚无措心疼的神情,终于忍不住扑到她怀中,双臂紧紧抱住她,感受到此刻真实存在的体温,轻声抽噎着:“只是魇住了,你不要担心。”
姚怡伊看着月岚,又环顾了下房间四周熟悉的布置,竟没想到老天竟会要让回到了大璃二十一年,没记错的话,今年她十四岁,此时的她的双亲都未被他人设计陷害,姚家也并未抄家,顾秧景也并未去南疆之地平定叛乱,更没有中毒身亡,自己也并未受到那人囚禁,所有的悲剧还并未酿成。
姚怡伊年少时被季平栎所救,同时也对他芳心暗许,本以为他也与自己有竹马之谊,但没想到他与苏学士家的女儿苏蕴才是真的情投意合,可笑自己觉得季平栎一定会喜欢自己,所以一味痴缠,却没想到落得个渐行渐远,再无交集的结局。虽说心中还是心存爱慕,但是后来听说他与苏蕴定了亲,姚怡伊才知道自己从始至终,根本没得到那人的半分喜爱。
姚怡伊回想着这一段就觉得晦气,自己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一心一眼地把他季平栎当作是那真正的谪仙人,可到头来终究是自欺欺人,大梦一场罢了。
正当姚怡伊跑神的时候,月岚搂住她的双肩,看着她轻声道:“小姐,衣服和面具都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出发。”
姚怡伊听了这话,懵懵的看着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只好问道:“什么出发,出发去哪里?”
月岚倒是揶揄的看了自己一眼:“去接季公子,此时他必然已经下学了,你不记得啦?昨天你未等到他,所以今天早早让我们起来叫你去接人呢。”
姚怡伊刚想接话,月岚便又补充了一句:“看这枝桃花,这枝可是您一大早找遍了整个桃林,季公子若是见了,定能懂得您的心意。”说完更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看到那只桃花的瞬间,姚怡伊便回想起了上一世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此前她每隔几日都要去往季平栎的学堂处等他下学,虽然未必每次能等到,但总有一两次被她截到人,即使一路上季平栎很少与她说话,她也觉得他只是性格沉闷些,自己一个人即使自说自话也觉得欣喜不已。
可是前世当她在府中气走了第五个姚大人为他请的夫子后,姚夫人便罚她禁足了几日,她几日不见季平栎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打算今天一定要避过府中众人,提早让月岚早早安排了男装和面具。
至于这枝桃花,是因为前几日听别人说,桃花可寄相思,若折桃枝与他人,那就是在向对方表明自己心悦于他。
上一世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一路护着这枝桃花,又是害羞又是激动,决定先躲在他学堂不远处,他总是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