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殷贵妃连夜与赵文轩带着古吉和几位心腹内侍、宫女一起朝建元寺奔去。至丑时末,行至昆览湖鄣宜谷驿站,就与皇帝派出的侍臣冯峒相遇。
侍臣突然出现在眼前使她大感意外,还未询问缘由冯峒就宣读起皇帝的口喻:命“北衙”统领、 左右羽林军上将军杨开甲坐镇宫城全权指挥,“南衙”统领、左右金吾卫上将军霍璜率三千禁军立即包围东宫、敏王府和据王府,严控人等进出!左右领军卫大将军黄甫德、左右监门卫大将军裴塘迟缓救援,左右金吾卫将军司马清焕和左右千牛卫将军吴岩严重失职,全部被抓捕入狱,其府地派禁军严密监控等候审讯。
虽然这种处置属于等待裁决的状态,但有一点可以看出,皇帝并没有因为太子带领东宫六率持械进宫就直接定为谋逆或下旨废太子,这与殷贵妃预期的设想差远了。
她闻讯呆了很久,最后朝古吉看了看,只见古吉也是一脸茫然,她更加迷惑不解。
在一旁的赵文轩忍不住问:“陛下知道娘娘现在去建元寺的路上?”
“陛下离宫前,左右监门卫有一半被高将军带走,留下的另一半由裴大将军执管,陛下待裴大将军如何,驸马应该很清楚。”冯峒这话说得怪异,看似回答赵文轩的话,实则在暗示什么,也没有将素来高高在上的赵文轩放在眼里。
这让赵文轩震惊而恼火,正要责问,却听冯峒恭敬地对殷贵妃道:“陛下知道娘娘在宫里受了惊吓,令老奴现将娘娘安置在鄣宜谷驿站,待陛下午后回銮后在一起回宫。”
殷贵妃的计划中在建元寺有安排,突然接到这个口谕,很不开心,“陛下为何不让本宫去建元寺?”
“陛下没有言说,老奴只奉命行事。”
“陛下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殷贵妃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披于身上破碎不堪的单丝碧罗笼裙,又用手扶了扶鬓角几缕凌乱不堪的发丝,她原本想就这样去见皇帝博取同情,谁知还未到建元寺就被堵在半路上。
“陛下说,建元寺离京不远,宫里宫外一切还可在指掌中。”冯峒笑道,又安慰,“娘娘放心,陛下说不会轻饶任一逆贼,也不会让娘娘再受半点委屈。”
冯峒的语气非常轻描淡写,更使她疑窦丛生,仿佛自己的计划已被人打乱,但又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更可气的是一向计谋很多的古吉从遇到冯峒就像变了一个人,无论如何明示暗示,他都对她置若罔闻。
殷贵妃在淆惑中又问了冯峒几句话,都被冯峒软言软语挡了回去,或言左右而顾其他岔开,她也就不问了。赵文轩见贵妃都不说话,更不敢轻言轻语。等到他们再驿站安顿好,冯峒又说陛下有口谕,请驸马也此等候,他自己也在驿站住下。
“驸马,你觉得有什么蹊跷?”待冯峒离开,殷贵妃惴惴不安地问,“陛下好像知道了什么?”
未等赵文轩开口,高吉说道:“如冯峒所言,陛下离宫,可宫里都是陛下的人,发生什么也会第一时间通知陛下。”
“这本宫早有预料,原本昨夜的事就是想让陛下知晓,可冯峒的言行总给本宫一种不详的预感。”殷贵妃烦躁不安地在室内走来走去,“袁大人那里现在可有消息?”
赵文轩想了想道:“原本计划娘娘到建元寺后小婿与他们再接洽,可现被陛下要求留在这里,小婿感觉蹊跷——陛下是不是知道了娘娘的计划?”
殷贵妃凛然一惊,脸色由焦虑转而变成不可思议,“不会!历来陛下祭祀都是三日前斋戒,这几日祭祀更是闭门休户,任何人也不得打扰。所以朝中臣工从未在这个时候去叨扰陛下,这也是本宫为何选在昨夜烧未禧宫。”
“可有一点娘娘要想一想,为何这次祭祀陛下没让太子一起去,而太子身边的几位亲近皇子也未曾一同前往?”古吉忽然提醒道。
殷贵妃看住古吉,目光闪烁,声音渐趋不稳,“你想说什么?”
古吉垂眉道:“奴婢刚才一直在想这前后过程,娘娘计划周密无误,驸马与袁大人联络也很顺畅,为何到了宜谷驿站就遇到冯峒,陛下这样做是知道了什么,才对娘娘有所暗示。”
就在这时,宫女来报说宣益公主也来了驿站。丑时,是凌晨未晓时分,宣益公主突然来到,让所有人大感意外。
“母妃,听说,驸马昨夜到现在,一直和您在一起?”宣益公主一踏进驿房,看到已迎上自己的赵文轩,停下步子不动,眼睛里燃起一团烈焰,似要灼烧殆尽眼前的丈夫。
赵文轩从未见过宣益公主如此表情,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一步,“公主,你怎么了……”
不待殷贵妃和赵文轩说话,宣益公主抬高音腔责问道:“驸马,是你将左右金吾卫将军司马清焕送进监狱的吧?——还有,昨晚宫里失火,驸马又去了哪里?”
赵文轩本就对宣益公主突然出现感到意外,不期公主又有此一问,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殷贵妃也被宣益公主的问话震住,曾经天真烂漫、毫无心计的女儿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沉稳冷静、言辞锐利的人,太使她意外了!
“可宜,文轩是你的夫君,你该与他好好说话!”她刻意和缓语气,但言词里却渗满疑问和不满。
“夫君?——母亲,您什么时候将他当做女儿的夫君,母亲只当他是您的一个靶子吧。”宣益公主沉脸冷笑,毫无顾忌地道:“别以为女儿什么也不知道,您为了自己的妄念,已将女儿的驸马推向深渊,而我的婆母,从小被我尊敬的西阳姑母,为了配合您已在整个京城名声坏透——您就这样容不下司马家,就这样憎恨于家的人么?”
殷贵妃惊愕之余勃然大怒:“你在说什么?——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宣益公主不理会母亲,只看住赵文轩继续追问:“于驸马与你的母亲之间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你在其中牵线?你知道这种事传出去,有多少人在背后耻笑你们赵家?又有多少人说上佳姐姐的闲话?还有多少人说我陈可宜被自己的母亲当作棋子,被夫君蒙在鼓里还佯作恩爱?”
“可宜,不可胡说!”殷贵妃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朝宣益公主脸上掴去,“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怎能质疑母亲对你的爱?你可知道母亲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