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张先生还是一位义商。”齐斐扬道。
“嗯。要不朝廷怎如此待见他。”陈询停顿了片刻,又道,“去越黔馆驿前,我曾去大哥府上询问可识得此人,大哥说他只听说过未曾见过。又问我为何提到张熙哲,我说是章相告知,大哥便让我去探访探访。”
“章相可知你欲求娶他的嫡女?”
“不清楚。但章夫人晓得我的心意,因为我曾让忠玉给章姑娘送过锦盒。”
“你将探访的结果去告诉清王殿下了么?”
“嗯。”陈询思忖道:“但我从见过张先生后,就在想一件事,为何那日章相告诉我还有这个人,还给我一张信笺鼓励我前去越黔馆驿?”
在场所有人都了解陈询的脾性,往往已笃信了一件事,还要几次三番向身边人求证才能安心——这与他幼年的经历有关。那年冬日他终于从韦皇后的元坤宫出来回到母亲身边,于是他相信世间的好人还是多的,可是没有几日就见母亲在他眼前死去,宫人们都说是贤妃早已病入膏肓才走得那样快,其实他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母亲得知他要回来了才乐极生悲,勾起千万种感情全部涌上心头,才使得旧疾复发。他站在母亲的病榻前,眼泪汪汪,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母亲最后绝望与不舍的眼神。他刚刚得到幸福,眼睁睁又要失去,从来他笃信的事总没有一个算数的,所以很渴望信任的人给他一点自信。
蒙承偬眼底掠过隐晦的锋芒,又泛起一丝欣喜,“穆王殿下,如果没有猜错,章相要对你另眼相待。”
话音刚落,齐斐扬和张晁一齐看住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陈询却垂首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蒙承王,能说仔细些?”张晁性子急。
蒙承偬却笑了笑:“你该去问你的殿下,他心里清楚得很呢。”
此时日影铮亮,映衬得每个人脸上都皮洁骨清、眉清目明。
突然,听齐斐扬赞叹道:“常听殿下读书时说古往今来,偏好仕途的,只会专营官场,偏好经济的,只会投机取巧,他这样的,既有才识,又懂经济,偏又对做官不屑,试问当今之世能有几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惜那日属下没能听到张先生出尘济世的精言良语。”
见齐斐扬脸显融融惋色,陈询深知他平日里也好读书,自然对世外高人有几分向往,更何况自己也欣喜认得张熙哲,于是呵呵笑起来:“过几日我再带你去一趟越黔馆驿,到时你就守在我的身边,可亲耳听听他说些什么。”
“如此甚好。殿下可要记得今天的话。”齐斐扬难得露出几分急切样,张晁也觉异常,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哈哈!蒙承兄,你常说我身边有斐扬这样的忠心侍卫是我的福气,你又曾见过他今日这神情,急不可耐要去见一个人。”陈询更觉得好笑,心里着实喜见齐斐扬好学,更想让蒙承偬心情愉悦,便故意说道。
蒙承偬只微笑道:“殿下身边,岂会容得下庸常之辈。如清王殿下的智慧几人能比,他最看重穆王你,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了想,又诚恳地道,“这几年我为你也曾仔细分析过当今局势,曾对你说如果陛下蓄意废太子理,你的机会就来了。你的机会来了,可我现在的处境,又不适合与你过多来往。”
陈询摇头道:“既然你要与我共谋进退,不见面何来谋共进退?我与你的交情,京中谁人不知,若在这个时候避嫌反而不好。所以今日我带斐扬和张晁来,就想与你商议一件事,且事关李由独。”
“李由独?”
“对。前几日曹翩来信与我说,目前李由独霸着峰塘林西,只不过仗着天时地利,却无半分人和。南罗拓东节度使虽委任他为拓东押牙,但从未给他多少好处,此时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我听说你在王位时曾召李由独到王庭见面,他对你颇为敬仰。曹翩派人打听过,说李由独背叛趾檀国王,皆因他看不过趾檀国王谄附蒙承倥,在他眼里蒙承倥只是篡位之王不值得尊敬,他率众降南罗却未交出兵权,不过是权宜之计,此人野心更大,是想做趾檀国王。如今的趾檀国王是他待宰之肉,他现在不杀他,与蒙承倥不杀不你一样,是怕背负篡杀先王之名。”
“你这样说,我想起来了。那年我见李由独,确实对趾檀国王很不屑——你要我做什么?”
“如果你在大战之前能说服李由独与蒙承倥决裂,也就是将趾檀与南罗决裂。”
“破坏他们的联盟容易,可你不要忘了,李由独曾掳杀鄣军四千,你朝对他谁不有怨恨。我就算让他与蒙承倥决裂,你朝还有人信任他么?”
陈询仰望天空道:“战场无永久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曹翩对我说的。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这话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道理简单易懂。陈询未曾真正经历战场,而他又深知皇帝最大的心患就是没有稳固边疆,不得稳固的原因,除了周边不安分,还因为陈氏皇族并非中土人氏,采取的柔政措施换来暂时的繁华,却丢失了很多权利。借助废太子打击了殷氏、皇甫氏和贺氏,却也付出几位皇子先后惨死的代价。陈询现在就想以自己的力量能帮助皇帝解决南罗这个麻烦,从而提高自己在朝野的威望。所以几年前他刻意结识曹翩,除了欣赏曹翩的才干,还为了从他那里了解边疆的情况,且《山水志》在编修过程中,曹翩多次向陈询提供地图和地质图,才有《山水志》优于其他地志的地方。
“你刚才说,要我绝处逢生,是要我这样做?”
“是。但不是现在,你我还要等待时机。我听高堂杰说,父皇将驾临越州后,到时会有一些部署,如果父皇想从瓦解南罗与趾檀入手,到时你再出面,并提出可将战场引向趾檀国,避免南罗子民受到伤害,我想父皇为了你也会应允的。”
这才算是说到蒙承偬心里。他确实想借助鄣朝帮他夺回王位,但是又不想南罗子民受到伤害。现在陈询为他寻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又如何不愿意呢?
“如此甚好,可我还担心我的母亲和妻儿的安危。”
“是啊。这样的话,就怕蒙承倥狗急跳墙。所以我也在想更好的办法。”陈询有些为难,“如果不孤注一掷,你我也许抓不住这次机会。”
“你讲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