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睁开眼看向他,却只见他竟然已淌下泪水。
何种的屈辱才会让堂堂七尺男儿落泪!
我和他的第一次欢好,发生的如此仓促,这般狼狈……
我撑起身紧紧地拥住他。今夜就让我们抛开一切,什么宫廷什么世家什么誓言什么阴谋。
都去见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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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棠少熟睡的侧脸,边关风沙染下古铜色的皮肤,那浓黑剑眉终于不似往日飞扬,长睫随气息微颤,高挺的鼻下一双轻抿的唇。
我第一次见到他身上那一条条深深浅浅的伤痕,那是他多年征战的功勋。去年我赠予他的生辰礼羊脂玉璧他一直挂在脖颈,此时,静静地垂在衾被上。
我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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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看着他的睡颜,平日里沉静自若的面容此时如婴孩般恬静,若能守护他如此,无论让我做什么,是生是死、是屈是辱,我都愿意。
只可惜这一夜太短,天未亮时,冯夕芦已在外敲门,“路娘娘,贵妃娘娘已经在车里候着您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洗漱。”
“不用了,你在外候着,我自己可以。”我轻声回道。
见门外再没动静,我起身着好襦裙,回头一望棠少,只见他唇角挂起浅浅微笑。不知他梦见什么了?
我翻出昨日作的那首小诗,卷好握进了他的手心里,然后俯下身去,颤抖的唇轻轻吻他,眼泪却不听话地滴落在他的脸颊,轻拭去,还好没吵醒他。
再不舍,也还是要走出这道门,面对接下来的一切。是生是死,也许不全由自己,但我一定要爱护好我在意的人。
别了,棠少,愿我今生还能再见到你。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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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的隆隆声,让我想起了两年前来到宗政府那日,也是听着这声音,一步步走进这里。
那时的我,自以为已强大到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自己,而今日由这声音伴着离开这林间别院,要面对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只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一般,被权贵之力摆弄于鼓掌之间。
宗政若兰看一眼我身上衣裙被揉压出的皱痕,觑着我满意地笑了,我则红了脸低头不敢再看她。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褶子,越想越气,怒道:“人说虎毒不食子,而你连亲弟弟都忍下手。你不是不知道极乐散对人身体伤害多大,你竟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伤害亲人!”
宗政若兰微抬眼帘,抿唇一笑道:“只用这一次药,你们也行了房,平日再多进些清内毒的食物便能将毒排出了。棠儿会理解本宫为宗政家族的苦心的。”
我瞥她一眼冷哼一声,“怕都是你一厢情愿而已罢。”她仍是笑着没有说话。“你为何不也给我下了药,倒让我清醒着,白白睁眼看着棠少受此屈辱!”
想到夜里棠少强忍着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就像被人揪住一般地刺痛,眼泪不住地涌上眼眶。我使劲睁大眼睛仰起头,不愿在宗政若兰面前流下眼泪。
她嗔我一眼,“本宫的弟弟本宫自然了解,他自制力极强,若不是你在一旁急劝,他就是损半条命也不会行事的。”
我冷笑一声,“夫人和你,还真是都喜欢在人床榻之事上下功夫啊。”
她抬眼瞥着我,“你是何意思?”
我侧目,“你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妇!你们都是!”
宗政若兰猛地挥起蝶袖,怒言道:“路楚霜,你必须明白,我此生最恨对我不敬之人,而你,进宫后对本宫除‘你’之外再无尊称,这是何等大不敬!若不是留你有用,早将你了结了!”
看她如此愤怒,心里竟有丝畅快之感,我也快语:“若是这次我能有孕,自然以后以贵妃娘娘为尊,做任何事都会顾及娘娘的利益;若没能,娘娘大可将我处死,因为那时的日子,想想就知生不如死。”
她气极反笑,“这就不必了,棠儿还要在京中两月,本宫还有机会。”
我看向她,“你确信能在宫中保我周全吗?”
她胸有成竹,“当然,本宫一定要让孩子平安长大。”
我又白她一眼,“我不想侍寝。”
“这就要看你是否争气了,”她理着方才拂乱的广袖,“若争气,本宫能确保这十个月圣上不碰你,至少这一个月,本宫能帮你挡过去。”
“那个沈婕妤,诞下公主后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她来挡,“贵妃娘娘就不要打压她了罢,圣上身边好歹得有个人。”
宗政若兰已被我的话气得怒目圆睁,“本宫打压她?好笑!不用你想起她,她生完孩子就已经去贴圣上了!就她那样的贱人,也配给皇家生育孩子!”
我淡漠抬眼看她,悠悠吐出句:“到底人家生出来了。”
“路楚霜!别以为你对本宫有用就可以肆意妄为!真惹急了本宫,别怪本宫事先没知会过你!”
我迎上她的目光,“那不妨再多说一句,你虽贵为贵妃,也终不过是妾,圣上真正的妻是皇后,娘娘何时对皇后心存敬意?”
她指着我,红唇颤抖却再说不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