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李逢德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跪在我面前开始把脉。所有人都屏气等着他开口,屋里静得让我窒息,我只紧紧盯着李逢德的神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他终于收回了手,跪行后退两步,向着我一拜:“恭喜路娘娘!恭喜襄贵妃!路娘娘有喜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宗政若兰,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眼中也温热朦胧一片。
真的吗?棠少,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我的腹中孕育,他是我们的孩子。棠少,你要做父亲了,你高兴吗?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他,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李御医,这事还要保密,千万别走漏了风声,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宗政若兰寒冰般的话语将我从欣喜中惊醒,李逢德仍跪在我面前,听到她的话后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不必了。”我平静下来,迎上宗政若兰狐疑的目光,说道:“这事没法儿隐瞒。全后宫的人都晓得我在病中,圣上还特地吩咐了李御医三天一次来请脉,若是娘娘要他隐瞒不报,岂不是将他逼上死路?”
伏在地上的李逢德终于松一口气,硬撑着的脊背也软下来。
宗政若兰眼波流转,“现在宫里孩子不多,每每有嫔妃有孕都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况且你这孩子更不能有闪失。”
“让所有人知道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娘娘请想想,若这事一直瞒着,而不巧走漏了风声,那某些人必在暗处使绊无人注意。但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圣上也在意,那些人行事时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也好,想必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也不敢太猖狂。”她对我微微一笑,“炎恩,你去向圣上报喜,夕芦,你去皇后那里禀明情况。”又转向李逢德郑重说道:“李御医,那路美人的孩子,本宫就交与你照料了,不可出差错!”
终于各人都离去,满室阳光中我与宗政若兰相对而坐。惊喜过后,我无不担忧,只是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我轻声开口:“若是个女孩子怎么办?”
她侧目看我,“不可能,本宫之前请钦天监算过,那天是最好的日子。绝不可能是女孩,我也从没想过会是女孩。”
她盲目的自信,真让我害怕,其实我宁愿肚子里的是个女孩,但又着实害怕宗政若兰会接受不了会……
我长叹气,“这事要让棠少知晓吗?”
“当然要他知道!一是让他明白现在的情势,不要再如以前莽撞行事,二是要他做好准备,将来事成,他就是新帝的摄政王!”
我听完,颇感无力。棠少,你要这摄政王的位置吗?你希望孩子成为皇帝吗?为一个窃取来的皇位,一旦事败,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啊!可怜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就已开始承担着这一切。孩子,终究是我害了你。
呵呵,我忍不住嘲笑自己,难道这就是那谶语所说的“乱天下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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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弘和朱皇后得到消息后就赶来了素澄苑,其他妃嫔也跟从来贺喜,一时间这个小园子像过节一般热闹非常。
卫弘挽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眸光深深凝视着我,说道:“沈婕妤诞下公主才不过一年,你也有了身孕,朕的孩子少,你真是让朕高兴啊!”
朱皇后也在一旁温柔笑语:“圣上,方才妾身还让宫里老人算了您召幸路美人那日,路美人怀上的极有可能是男孩儿呢!”
这时语漓在也走到我身旁说道:“路妹妹真是好福气,才一次就有了身孕,这叫旁人怎么羡慕得了!”
我面上不做声,心中已冷笑,瞧语漓这话说得,本来在后宫中有了身孕就招人妒忌,她偏偏还要当众说“一次就有孕”。
语漓,我当真是一次次对你刮目相待。
她起了头,其他女人们也都开始莺歌燕语地道起祝福。只是这诸多虚与委蛇,听得我头疼。
待得差不多了,卫弘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侧过身对皇后说:“路美人是我大昭的福祉,朕想,晋封她。”
我和宗政若兰对望一眼,遂欠身打断他:“陛下,妾身入宫前身份卑微,陛下封美人已是极高的位份了,而妾身也只侍寝一次就得晋封,怕难堵悠悠之口。”
他一板脸,“位份高不高是朕说了算,你侍寝一次又如何,到底还是你得了皇嗣!”他看向众人后又对皇后说:“路美人进宫后一直病着,如今孕中带病不是好事,朕想晋封她,也当是给她冲冲喜。”
皇后笑着颔首,“如此自然是好的,那就请陛下定夺吧。”
卫弘微一沉吟,道:“现下婕妤之位已经足数,那就入九嫔吧。就封……昭媛!”
我听后皱眉,封嫔已是越级晋封,偏偏还是个昭媛的高位。而此时也不好多说,只得先跪下谢恩。
卫弘见众人再无异议,便说道:“好了,那剩下的就交由礼部去准备册封典礼吧,既然你有孕,那典礼就一切从简。贵妃,还是你主持着。路昭媛住在你宫里也与你亲近,你就替朕照顾好她。”
宗政若兰盈盈拜倒:“臣妾遵命,定当在所不辞照顾好路昭媛。”
随后就是临时备下的歌舞欢庆,一直到亥时众人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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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门口等着送客返回的宗政若兰:“娘娘请进屋一叙。娘娘不觉得此事不妥?”
她也满面狐疑地揣测着:“你也觉察了?他今日竟将皇后也搬了出来,你要知道皇后素来深居简出不理这些事,最多会派人来贺喜,自己在宫里领着人为有孕嫔妃诵经祈福罢了,看来她今日兴致很高啊。”
“而且圣上大可不必给我晋位份,就算是冲喜,婕妤足数,尽可以大封六宫腾出婕妤之位,到头来这喜让我一人独占,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九嫔中修容修媛之位空缺,也不必将我封为昭媛。”
她叹气,“看来你心里也明澈着。他末了还说册封典礼要从简,你月份又不大,倒像这位份是不当得来的。”
我垂下眼帘,细想着从与卫弘相遇那天直到今日发生的事,并不止今天的事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