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复杂,镫叹了口气。
第十一天的夜晚,我因为体力衰竭再加上先前本就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没躲过叶赫那拉家的杀手偷袭,受了重伤,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血从无法愈合的伤口中流出,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冷得发颤。
在那样寒冷的夜,是戒冥镫守着我护着我抱着我。
我仍记得那时耳边时不时传来外界的枪声。
他们不止一次地背着已经是累赘的我四处躲避逃窜,一路上有风自耳畔划过,眼前朦胧的血色与战火相依,有那隐约的暗紫色明明灭灭,是那些永无止境的魔。
那么多的敌人。
那样惨烈的场景。
有好几次迷迷糊糊间我都能分析出放下我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做法。
可是,明明护住自己已是那样的艰难。
他们却从未丢下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曾经历过背叛,不止一次,不止在这里。
我曾见过那么多的黑暗冰冷肮脏不堪,多到我哪怕记得幼年父母在时的美好,那份亲情都已无法温暖我已经冷彻的心扉。
在遇到他们之前,我真的以为,所有的美好情感,不过是以利益为基础才会付出的那虚无飘渺。无论亲情,友情都是虚构的梦幻。人们总需要些温情的东西来欺骗自己早已在人世间麻/木的灵魂。
可是在我不管怎么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救我护我都十分不值得,全然是愚蠢行迹。他们却都坚持着这么做,在我倔强着让他们离开不要管我,他们会气恼地叫我不要说傻话,然后给我递上稀缺的食物,喂我药物之时。
六年之后。
我终于再次感受全然无关利益的,纯粹又热血的情感。
那是真正的友谊。
或者该说,兄弟情。
非血缘维系,而是因同样的信仰聚在一起,共同为之奋斗,在这条路上,彼此互助相帮永不离弃。所谓兄弟,是在这残酷的战场上,除了自己之外,可以将背后相托,以命交付的人。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值得。
因为我们是兄弟。
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放浪形骸厮杀,你倒下有我来扛,共患难去闯。
A chord在第十五天的清晨找到了我们。
那时我失血过多,身体快要撑不下去了,戒,冥,镫,那天天叫嚷着自己已经长大,总是装得少年老成的三个人,居然在我面前哭了。
我至今无法忘记那种感觉。
虽然很没有良心。
但他们对着我哭的时候。
我笑了。
因为我很高兴啊。
真的,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
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a chord出现之时整个人就像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身上有自己的血,有其他人的血,也有魔的血。
冥一开始甚至没有认出他来,险些开枪。
而那时a chord却不管不顾地奔向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脸色太难看,还是身上这衣服太久没换过,估计那个时候和他一样吧,衣物破损浑身都是各种血渍,a chord抱着我放声大哭,险些没把我摇死。
后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找到了一瓶药物。
那是他来之前从呼延觉罗家带出来的疗伤圣药。
服下后伤口能快速愈合,恢复元气及一定程度上的异能,是呼延觉罗家秘不外传的药物之一。我的药在前三天早已全部给了别人,而a chord身上还有最后一颗,他毫不犹豫地将药塞到了我嘴里。
当我因为身体虚弱加药物影响昏迷过去,再次醒来之时。
看到的是篝火边,躺在地上的a chord。
我的伤好了许多。
而他……
一直都是个傻/瓜啊。
他也是受了重伤的。
镫将从尚未停水的民宅中拿来的毛巾,自清水中浸泡洗净拧干后,贴在a chord滚烫的额头上。A chord发了高烧。
高烧中的他脸颊通红,平素话就多,病了话还多,喃喃自语地念叨着。
——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就遇到这千年不遇的破战争了,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我才刚考进白道异能署诶,我还那么年轻。
我还听说这里还有很多很好看的小姐姐。
还有脩,我,总算有能力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帮你做些什么?
我怎么就点背成这样呢?
你说我是不是傻啊。
眼眶温热。
我终于明白,a chord考白道异能署的原因。
那样沉痛而又绝望的战役,如今在我的记忆中,只留下了铺天盖地的血红。
还有,夕阳残红。
大块黑色的凝固血液映在那些已经皮肤破落露出白骨的残肢上,残破的尸首堆积已散发出浓浓的腐臭气息,苍蝇围绕着腐肉挥之不去,蛆虫在恶心的粘液中蠕动,苍茫天际有老鸹叫喊。
枯藤老树,一地斑驳战火痕迹。
晚风依旧柔和。
踏着满地粘稠鲜血。
我背着病情反反复复a chord,和戒,冥,镫,从推挤成山的尸骸中爬了出来。
我们带领仅剩的十八个人,将白道胜利的旌旗插在这无一处净土的尸山之中。
白道又一次胜了。
战争的本质在光明与黑暗的决斗中,以一句邪不胜正,掩盖了所有的不堪流血和牺牲。当我们从被放弃的东区归来之时,老盟主说我们是英雄,但那时的我已然明白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我们只是战士。
老盟主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淡然开口,他说,我的父亲也曾经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老盟主给我的选择,在这样惨烈的代价之中,我终是给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