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了数盏灯,摇曳的灯光升姿,照得苏右安的脸格外耀眼,他时而会专注的看陆禾一会儿,时而许久埋头落笔。半散下来的头发肆意落在肩头,浅色的袖袍上晕满了浓墨,饶是对他毫无旖旎之心的陆禾,也觉得心跳有些快。
陆禾不禁思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可为何郑言却对她视若无睹?
这么想着,不由就蹙了眉。
苏右安再抬头观她时,发觉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愁思,不展的眉头低垂的眼眸让他没法继续往下画,便停了下来问道:“为何突然不快?”
陆禾下意识的便喃喃问道:“难道是我不够美么……”
苏右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陆禾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话问了出来,顿时脸上有些烧红。
画了足有半个时辰,苏右安也趁机休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问:“苏某好奇得很,陆姑娘为何有如此疑问?”
陆禾抿着唇,慢慢摇头。
苏右安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喝了口水,而后笑着对陆禾道:“苏某走南闯北多年,不敢说狂话,所见美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陆姑娘的容貌当属上上姿。”
随意的恭维,并没有任何讨好的意味,反而让人觉得信服,陆禾弯了弯唇:“苏公子拿我取笑了。”
“并没有取笑你,”苏右安笑起来,有股风一样的洒脱:“从前在京城女眷中,皆流传陆姑娘的美貌,因此,苏某并不是假话。”
陆禾展颜一笑:“苏公子谬赞。”
这笑过于耀目,苏右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定定的看着陆禾,轻声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陆禾当不起,不过……”陆禾微笑:“这诗说苏公子,才相得益彰。以前我常听人说,京城百千才俊,不及苏郎俊逸。”
苏右安大笑起来,急忙止住:“罢了,还是别继续说下去了,见面的日子还长,我可不想每次与你相见都要先互相奉承一番。”
饮完水歇够了,苏右安把画纸拿到陆禾近前,让她点评。
画上的人与自己太过相似,可正是因为太过相似,嘴角的梨涡像是硬点上去的,给画中人添了一丝僵硬——陆禾自己是没有梨涡的。
她微微叹气:“并不像她。”
“不像谁?”苏右安反应过来,随即道:“郑太师叫我画的,确有其人?”
这倒让他觉得惊奇了,还当郑太师有什么古怪癖好,美人就在眼前,却非要画一个肖似美人的“美人”。
却原来,是当真有这么一个人,与陆禾相似……
苏右安问:“是你什么姊妹?”
陆禾摇头,却不欲往下说了。
苏右安坐下,支着头,手指灵活的转着画笔,像是有些难办。过了会儿,他愁眉展开:“既然你知道那人的模样,你来画不就行了?”
陆禾摇头:“我不会作画。”
“我可以教你。”
“那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苏右安挑挑眉:“这也简单,我只教你画脸。”
似乎……也不是不行,可陆禾还没点头,苏右安就道:“就这么说定了,你每日来我这里,我教你做画!”
陆禾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似乎是郑言交给你的差事。”
“这差事太难,太费时间,我可不想在这里待太久。”苏右安站直,冲她行了一礼,好言央求道:“若陆姑娘应下,苏某感激不尽。”
陆禾似笑非笑:“郑言交代让我对你所提之事尽力而为,我怎敢拒绝?”
苏右安再行一礼,笑道:“多谢陆姑娘。”
此时外面脚步声踏踏几声,侍女拿着薄荷油过来了。
“你把油倒在手心,替她揉一刻功夫。”苏右安对侍女吩咐道。
侍女当即也照做,果然脚踝上疼痛稍减,待侍女替她穿好鞋袜,陆禾便起身告辞:“今日已晚,我明日再来。”
脚上的痛已经微不足道,可她仍是扶着侍女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苏右安见状,叫住她:“当真好转么?陆姑娘,不要逞能。”
陆禾咬咬唇,眼眶有些泛红。
苏右安便道:“这样罢,我送你。”
他似乎想把陆禾抱起来,可又有些犹豫:“被人看到,是否对你名誉有损。”
陆禾容色悲凉:“我有何名誉可言?”
幽幽一笑,她看着苏右安:“况且在别人眼里,那夜我已然伺候过你了,不管你我是否光风霁月,旁人该说的依然会说,何必管那些人。”
苏右安疏朗的笑了一声,随后将她打横抱起,稳稳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