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郑言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几滴水渍,直到它们变干,地上的颜色变得一致。
这夜起了北风,呜呜咽咽,仿佛女人的哭声。
将至子时,梧桐阁平日这个点应该早就熄了灯,今日窗户中却散出微弱的烛光。
陆禾坐在床上发呆,怎么都睡不着;青玉睡在一旁的罗汉床上,早已香梦沉酣。陆禾今日有些沉重,她起身给青玉掖了一回被子,然后慢慢走到窗边。
树叶的影子在窗上摇晃,外面风声闷闷,陆禾静站一瞬,将窗户打开。
北风瞬间肆掠着进了门,吹起她的头发和裙摆,陆禾在彻骨的寒冷中得到一丝清醒。梭梭的树影在她雪白的脸上辉映,皎洁的月光映亮她满是仇恨的眼。
这风惊醒了青玉,她睡眼惺忪的走过来:“姑娘?”
见到窗边裙摆翩飞的陆禾,青玉彻底清醒过来,忙过去关了窗:“姑娘,可别在过年时受了风,多不吉利!”
陆禾的声音有些不真切:“让一个绝望的人升起希望,再亲手摧毁这个希望,是不是很残忍?”
青玉不懂:“都绝望了,还怎么给人希望呢?”
陆禾道:“硬塞给他。”
青玉张大嘴:“希望还能硬塞?”
陆禾惨淡的笑了一声:“这世上每一个人,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不都是上天硬塞给他们的吗?出生时赤条条的来,父母给了血肉和爱,便有了割舍不断的亲情;长大后不知因由的便爱上某个人,爱上了便再不能放手;成亲后娶一个女子,生下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娃娃,自然又是不能控制的疼爱。你看,父母之爱、伴侣之爱、子女之爱,哪一个不是先拥有了才有感受?这都是上天非要给你的。”
青玉一脸迷糊:“姑娘,我不懂。”
陆禾仿若未闻,喃喃道:“只有拥有了,他才会痛苦,情爱如是,子嗣如是。”
郑言对任何人无情,所以没人能伤害他,所以陆禾要想办法让他有情;郑言不让人替他生孩子,他不曾拥有过孩子便也不曾体会为人父的心情,只要他有孩子,那便是割舍不掉的软肋。
“这些东西,我都要给他。”陆禾的眼睛亮得如一簇火焰。
“然后亲自摧毁。”
不光这些,还有他如今拥有的一切乃至他的命,她全都要摧毁。
她要郑言身心皆受尽折磨后,再让他去死。
青玉有些被吓住,脸色有些苍白,直到扶着陆禾上了床,她半靠在陆禾手边,才敢轻声说一句:“姑娘,青玉觉得你变了。”
陆禾摸摸她的头:“哪里变了?”
“我……”青玉张嘴,随即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就那日,你出嫁那日昏迷醒来,我……我就觉得姑娘不一样了。”
从前,姑娘是心心念念要嫁给世子的,那日起来她就笑个不停,直到中午突然昏了一下,再醒过来,青玉便觉得姑娘仿佛变了一个人。
尤其姑娘还让她去把郑太师引到新房……
“那你害怕这样的我吗?”陆禾静静地瞧着她。
青玉咬着唇摇摇头:“不,父母不要青玉,我是自小跟着姑娘长大的,世上只有姑娘对我最好。”
她像是发誓一样郑重:“不管姑娘变成什么样,青玉都会永远跟着姑娘。”
陆禾已然闭上眼睛。
青玉便蹑手蹑脚把灯熄了,重新回到榻上躺下。
黑暗中,陆禾悄悄看着青玉的方向,想到她上辈子的惨死,陆禾的泪水就跟断了线一般。
“对不住。”
重活一世,又把你拖到一团浑水里来了,你本该远走高飞安稳度日的。
那头青玉的声音细细的:“姑娘?”
“睡吧,青玉。”陆禾翻了个身,默默擦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