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宁的视线从沈知隽身上移开的一瞬间,意外地又对上太子遥遥望过来的目光,只不过他的眼神与往日的实在太不同了,隐隐透露出霹雳天下的狂肆之气和毫不掩饰的挑衅之意。
姬宁不知自己又哪里惹他不快了,方想过去问问个究竟之时,就看见自家妹妹已经站定在那人面前。
太子姬墨看着眼前跟姬宁相差无几的一张脸,手心微紧了一下,忽视心里霎时间涌上来的强大躁动感,转头当作没看见她。
“请太子哥哥安。”姬卿当即换了个方向,又到他跟前,福身作礼。
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姬墨好不容易压制下自己那股内心躁动
,面色冷下来,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硬声问:“何事?”
“方才我与哥哥在那边观赛,察觉到太子哥哥脸色不是很好看,特来问问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有。”依旧是硬邦邦的声音,但不知怎么的,姬卿就是从中品出了一丝委屈。
喟然叹息一声以后,姬卿也不说话,但也不走,就那样眉目淡淡地看着他。
半晌,尊贵的太子殿下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恼羞成怒:“看够了没?”
“没够,我看我自家堂哥,我堂哥眉如远山,眼若墨画,貌比潘安,怎么可能看够?”
太子愣了一下: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她这般唤他了,自从上次他在很多人面前狠狠打了姬宁一顿以后,就再也不曾听到过了。
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姬卿却正色起来: “太子哥哥,你与哥哥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哥哥虽然表面上说不喜你,心中还是认可你的。毕竟你是唯一的嫡子。
如今你贵为太子,将来势必要继承大统。哥哥未来也会袭爵,自然会为你鞍前马后。所以我想请以后你不要对哥哥那么深的敌意了好不好?”
姬墨望着拉住自己袖口,那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几乎不由自主地愣愣开了口:“好!”
衣袖瞬间被松开,眼前少女笑得明媚灿烂,眉眼弯弯:“多谢太子哥哥呀!”说完便蹦跳着走开了。
望着远去的少女背影,他嘴角渐渐上扬:原来是来表忠心来了,继承大统吗?唯一的嫡子?
他挑着眉眼似笑非笑地发出了一声“呵”,那笑凝在嘴角,望向她背影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幽深。
身后的护卫看着这位太子殿下的笑,莫名感觉脊背一寒,只觉得周围的寒意又深了几许。
“你去跟他说了什么?”待姬卿一走近,姬宁便迎上去质问。
“没说什么呀,就叫他接下来比赛努力嘛!”
“你有心思关心他,还不如关心关心哥哥我,他是谁啊?他箭术是谁教的?我若是得于大将军亲自教的话,啧啧啧!”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太子捡了大便宜似的。“还有,你个没良心的,他不久前才打了我!!!”
“行了行了,别说了。”姬卿往前推了推他,刻意转移话题:“上场了,我刚听见叫你的名了。”
姬宁上场——他先是慢悠悠的骑着马在原地转了两圈,而后陡然夹马迅速上前,俯身,侧骑,往后弯腰,狠狠地秀了一把马术。
到了线前,速度又突然慢了下来,亮出最后一个绝招:握着马鞍,整个人在马下过了一圈后又翻转立于马上,双手快速搭弓,急射而出。
中了!还有四箭,姬宁只好又按着刚才的路数连来了四次。
没办法,他没沈家三郎那般有本事,能一下射中五箭,只能在马术上苦下功夫,毕竟这是骑射赛嘛!!!
他端坐于马背上,灿然一笑:骑射比赛,既然是骑射,当然是要骑术,箭术两者兼优啊!
两轮下来,筛选出来的人甲等只剩:姬宁,太子,沈知隽,谢子敬,程隽五人。须由他们五个同时御马绕场五圈后,对着几米开外的箭垛射箭,比的就是,看谁控马控得好,射箭射的准。最后让五名射师外加太学院的五名博士同时评分,以此来分名次。
几人由侍者引到自家马匹跟前,大家纷纷上前检查有何不妥之处,待检查好了便站到一边等待开始。
只有姬宁磨磨蹭蹭,一会儿贴着自家马儿耳朵轻轻耳语:“待会儿我们争气一点啊,”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不够,抱着马头又亲了一口。
此举立时引得旁的四人离他又远了些。
鼓声一响,几人立即夹紧马腹飞速狂奔。
几圈之后,程阙领先站在起射线外,太子次之,沈知隽再次之,谢子敬第四,姬宁倒成了倒数。
太子夺冠,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那沈家三郎此前露的那一手,倒是让不少人记忆深刻,此番却未得好名次,着实令人不解。
对此,姬宁回顾了一下刚刚:沈知隽原本已经搭箭,场外的沈阁老突然咳得厉害,他便匆匆下了场。
于是射箭射的最准的太子便成了第一,骑术最好的程阙第二,他和谢子敬同列第三。
艳惊八方的沈知隽却是最终没了名次,使得他实在不得不心中生疑:这人该不会是在故意放水吧!
他脑子里想着事情,下场将马鞭递给侍者之时,这位沈家三郎正好从旁经过,突然来了一句:“这马不错。”
闻言,姬宁乐了,摸着流星,脸上眼里满是自豪,“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寻了好久,一眼看中的,从小好吃好喝养着呢,比我还金贵。我给它取名叫流星,你来摸摸……”说着就自来熟地拉着沈知隽的手摸上了它的背。
“流星”体毛黑亮柔顺,正直壮年,平日里姬宁对他饮食养护都极为注意,是以摸着实在舒服。
沈知隽一边摸一边缓缓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你倒是给他起了一个好名字,它也难得遇上了一个好主人。”那双平日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轻易不显人前的羡慕。
姬宁看着他,惊喜地围着他连转了几圈,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不笑?”
沈知隽轻蹙眉头,不解地看他,问:“为何要笑?”
“王谢他们说须得是白马才与此名相称。”姬宁咕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