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如此之高，居然这么轻巧地就从“江北四槐”手下避开，原本胜券在握的脸上刹那间难看的紧。
他掌管北境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万事以自己为尊。所以，当听说朝廷即将派人重整北境之时，心中不是没有忐忑的，毕竟自己这些年做的事自己心中门儿清。
只是，当他派兵，分几路加急往在京中的老师送信后，老师的回信却让他放下了心。
信里说：此人已遭陛下厌弃，无视就可。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连一贯淡然的翁泗都开始频频出现在他府邸之中。连着一两月同进同出，最后还搬进了他府中，俨然是已经成为他客卿一般。
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碰巧他又看上了那张家妹妹，于是便想着借这个由头朝这位新上任的世子发去了请帖。
却不想今夜在他手上连着两次吃了鳖。
适才他对他下药之际，他虽手上落了下风，心中却是颇不以为然：他好歹也是个人物，若是手下没些能人志士，能解这小儿随手下的药，那他刘承贵就白混了这么多年！
只不过这次给老师的去信还没得到回复，要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世子，我们打个商量？这人你交给我，我向你保证，决不再动用私刑。”
姬宁不为所动。
他急道：“他再怎么说，也算是我大舅兄，我不会对他怎样的。”
姬宁仍是不为所动。
恰此时，那个府兵头目动了。
他先是看了看刘承贵，后又看向姬宁。
半晌，似下了决心一般，抱拳跪下：“将军，大人，若你们放心属下的话，这人不妨由属下先带回，”见姬宁似要反驳，他飞快地又补上一句：“属下与张大人曾是邻居，幼时感情很好。”
感情很好？巷子里的风吹过来，带起淡淡血腥味。
姬宁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张楚，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我如何相信你？”
“这……”那人语塞。
刘承贵趁此机会又开口：“是真的，是真的！他们幼时是邻居。”
“我问的是，我如何能相信你不动用私刑？”
这下刘承贵也不开口了，他此刻不得不承认：此人，是真的难缠，脑袋也是真的好使。
几人就这样僵持了半盏茶时间，连带着刘承贵带出去的护卫也跟着僵持。
姬宁思忖半晌还是应下了那府兵头目的说法，让他将人先押回去，毕竟这是在扶月州。
只不过临走之际，他对着他和刘承贵道：“若是张大人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二人……”
自求多福吧！
…………………
夜凉如水，寒意袭人，四下一片漆黑。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快燃尽的小灯，光线十分微弱，姬宁坐在桌前，微阖双目，眉毛却紧紧纠在一起。
未至北境时，他心里知道，这条路一定不会好走。
行军路上出逃兵，将士不服、军心不稳，他知道要徐徐图之。
妹妹朝他行大礼之际，他被无边无际涌上的孤寂淹没。可是他亦知道，这是他必须承受的。
初至北境时，官员们的刻意刁难，百姓们的避而不见，不是没让他灰心过。即便后来许多人态度转变了不少，可他也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看在翁老的面子上。
再到今晚：与母亲面容有几分相似，却拥有不同命运，被肆意责罚的侍女；那位眼睛中带着不屈，被打得鲜血淋漓依旧挺着肩背的张大人。
其实刘承贵那句话说错了。
他不会从任何人嘴里去相信一个人，他只会跟随自己的眼睛，跟随自己的心，去看这个人值不值得相信。
攸地，身边杂音尽数隐去。
“姬宁，你真的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了吗？”他在内心里质问自己。
“你真的能成为那个破釜沉舟的人？”
“你有能力重整北境，让定王府重回往日荣光吗？”
“你有没有延续定王府的家风，以百姓安康为己任，为此无怨无悔？”
不知不觉中，他在反复的内心交战与极大的困意中睡去。
一晚上，他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那名侍女惊惧的神情，一会儿是张楚声声泣血的控诉，一会儿又转变成了翁泗那双落泪的眼睛。
直到他听见那一声声的惨叫，来到翁泗所在的房间。
二人还在思忖之间，便听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刘承贵的低喝：“小声一点，别让人给跑了…”
他们原本猜想也许是张楚跑了，这群人是为抓他而来。却不料，脚步声在他们二人房门前停住。
接着，房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