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陶提气向上,碰到实体又落下来。荧绿阵壁在她离开后消失无形,恍若从未有过,然而宋知陶知道,它一直存在,牢牢困着她。
她觉得自己像初中课本上那只被玻璃罩罩住的小白鼠。
她用一切办法,就是打不开它。这个阵法复杂精巧,没有攻击,就像单纯为困着她似的。
宋知陶转头张望。劲风过后四周显出大片绿意,再往后又是一片浓白。
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的样子……
而且这个阵法出现得也太巧了……
半个时辰后。
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坐下来想办法。
宋知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抠转着几个小石头,小石头从土坑里出来,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怎么就出不去呢……算了,都是命吧,你们自求多福,为师实在爱莫能助啊。
四周安静,一只翠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停在枝头,动作灵巧。
宋知陶终于知道这林子为什么总感觉有点奇怪了,不止大雾,阴沉的天,诡异的密林。还有一点,先前打斗时没注意,现在想来,这林子太静了。
若说野兽都藏起来也就罢了,但这里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死一般的寂静,像是除了草木就没有什么原本的活物。
不过这只翠鸟真漂亮,翠鸟本来也是漂亮的动物,古代做首饰就曾用到翠鸟亮丽的蓝色羽毛,叫“点翠”。
它尤其漂亮,毛发翠蓝发亮,小小的眼睛含泪般闪着盈盈的光,像宝石夺目璀璨,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它的光。
等等!
这是阴天,哪里来的那么强的光让它反射?
是阵眼!
宋知陶抬手,灵力撞到突然亮起的阵壁,委顿下来。
哦,她忘了自己被困阵中了。
宋知陶从乾坤袋里捣鼓几下,掏出一包糕点,还是那时候贺玄卿做的,还剩下一些。男主真是十项全能啊。
她出不去,就将糕点揉碎,推到阵法边缘。
翠鸟刚好转过头看向这边。
“小鸟乖,你过来,姐姐给你吃的,很好吃的。”宋知陶满眼亮晶晶期盼地看着翠鸟。
翠鸟轻便的小脚半走半跳向这边来。
快来,快来,过来吧……
她一动不动,不敢惊着翠鸟,在心中默念。
翠鸟跳了一步,忽然俯身,啄草丛中的草籽。啄了两下,又扑棱着翅膀跑回刚才待的枝头了。好像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鸡贼。
宋知陶气得双手环胸,两腮鼓鼓的。
这么无聊地又无可奈何地呆坐着,忽然瞥见远些的白雾扰动。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看。飘渺的白雾中,一道白衣身影若隐若现,渐渐靠近这边,整个身子都清晰了,墨发如瀑,用简单的竹簪束起。
他从郁郁林木深处缓缓走来,一行一动间,带着如玉公子与生俱来的高华清雅气度。
贺玄卿一见她,方才还从容淡定的眼里就漾出笑意,就向她小步跑来,声音带着惊喜:“师父!”
宋知陶:!!!
“小声点!”她压低声音吼道。
别把她的鸟吓跑了。
贺玄卿似乎被吓到,骤然停步站着,脸上带着些茫然。
“你过来。”她压低声音招手道。
她看看到身前的少年:“你蹲下来。”
贺玄卿照做。宋知陶盘腿坐着,抬头上下扫一眼距离,她干脆转过腿,扭身并膝,直起大半个身子跪着,伸长脖子,红唇靠近他耳边。
“师父,这不合……”
“少废话,听我说。”她压着声音凶道。
有阵壁隔着,两人其实并没有碰到,但是稍微远点看过去,就像宋知陶跪直身体附着贺玄卿,拢着手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而贺玄卿微低头俯身,侧耳倾听,垂眸目光刚好落在她细白软嫩的脖颈上。
少顷,宋知陶放开拢着的手,向后一靠改为跪坐:“你去吧。”
贺玄卿略一点头,看着认真她道:“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拿阵眼。”
白衣身影来了又去,宋知陶目送贺玄卿离开。
他朝着翠鸟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和着她心跳的节奏。
贺玄卿走到翠鸟所在的树下,转身往那边瞥一眼,地上无形阵壁内坐着一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与企盼的光,像是等待饿了好几天等待投食的仓鼠。
他将脸转回来,嘴角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
被宋知陶的劲风吹散的雾有卷土重来之势,提前先放了一小队信号兵。
浅淡雾气中,宋知陶看着他手掌虚握,紫云出现在手中,随后他执剑的手慢慢朝翠鸟扬起。
浓雾,彻底覆了上来。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贺玄卿和翠鸟,一齐消失在浓雾中。
贺玄卿怎么了?他成功拿到阵眼了吗?他会不会拿到阵眼也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宋知陶坐在原地,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堆积着焦急,越堆越高。
等不急了。
她并指运气,浅蓝色的灵力汇聚成一道弧线向前冲去,又碰到阵壁反弹回来。
哦,她又忘了。
宋知陶眉头微蹙,捂着略疼的胸口,将那份不适感压力下去。
正难受间,一俊俏的白衣少年从浓白的雾中走出来,不急不徐,眉眼温柔。像是园中果子刚熟,提篮撷果归来的乖巧温软少年郎。
他真像他说的,拿到阵眼归来,让她放心。
贺玄卿出现的一刹那,宋知陶若无其事般放下捂着心口的手,又恢复成那个超然绝尘的世外高人。
贺玄卿加快步子眉眼带笑向她走来:“师父!”
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块荧绿的石头,是那鸟眼睛做成的阵眼。
宋知陶不动声色上下打量几眼他:“你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