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片锣鼓声也找见了源头,居功至伟的大锅被热情的百姓们一路奏乐抬了回来,妥善的放进了知府衙门后院。
崔折澜看着那巨大的黑色铁锅,光泽黝黑的锅身上还系着大红的绸布,在正中挽了朵花。
一张红色洒金的纸上书着“药神锅”三字,端端正正贴在锅上。
崔折澜难得有些愣神,他很确定从未见过这东西。
孟娴扯了扯他,眨眼暗示:
“多亏了从京城带来的这口大药锅,不然还没办法治这么多人呢。”
“……嗯,正是。”崔折澜神色莫名,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点头应下。
热闹散去,孟娴终于得以休憩,这几日消耗巨大,她如今的凡人之身也甚是疲惫。
一觉睡到天黑,孟娴被咚咚声唤醒。九冥转魂鼎已恢复了巴掌大的小鼎模样,摸黑偷偷跑了回来。
不但鼎回来了,还带着那朵绸缎的大红花,美滋滋的在地板上蹦来跳去。
“……”孟娴被小伙伴的造型惊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那红花实在太大,满登登的填在鼎身里,长长的绸带垂在地上。
孟娴看得伤眼,九冥转魂鼎也觉得不甚相配,停下发动灵力将其缩小,又如腰带一般围在了自己身上。
连转了几圈自我欣赏后,它期待的停在孟娴面前。
“……很不错。”孟娴违心夸赞:“衬你的脸……成色。”
鼎足羞涩地扭了扭,满意的安静了下来。
孟娴装起九冥转魂鼎,出去找崔折澜。他们如今都住在知府衙门里,崔折澜和王君延正在书房议事。
孟娴敲敲门走了进去,王君延本欲行礼,却看崔折澜起身迎她,还扯了张软垫扶她坐下。
王君延看得愣了,啧啧出声,调侃道:“崔兄可是要降职了?”
大召规定,驸马为官至多四品。
崔折澜一声冷哼,回敬:“那也是我有得降,你怕是连降的余地都没有。”
王君延哽住,讪讪的别开眼。
孟娴看得直乐,心道这两人关系还挺好。
而后又说起赈灾之事。
二人施行以工代赈,修整田地房屋、抢种晚稻,加固堤坝、整修水利,几日来都已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户部多少还是派了些赈灾银款的,本就是重建自己的家园,又有钱粮可领,百姓积极性很高。
“如今唯有两个问题难解,我与崔大人正在商议。”
王君延直发愁,“一是水灾之时牲畜死了很多,缺少畜力耕种效率很低。二是奸商囤粮抬价,官府的存粮快不够了。”
水灾之后,当季稻米歉收,很多百姓家中都没有余粮,以工代赈,粮食是万万不能缺的。粮行的价格百姓们也都知晓,领银子根本买不到多少米。
孟娴奇道:“这些商人连官府买粮也要抬高价吗?”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商人在大召属于下九流,课收重税,衣食住行都受政策限制颇多。
“殿下有所不知,江南商务繁荣,大商人之间相互联合组成商会,势力极大。”
王君延苦着脸,无奈道:“他们操纵行情、哄抬物价无所不用其极,但官府做事终究要讲律法,总不能强买强卖。”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孟娴皱眉。
王君延抿着唇看了眼崔折澜,迟疑道:“倒也有……”
顶着崔折澜可怕的目光,王君延缓缓说出先前他们讨论的方法。
王君延计划让孟娴出面,以公主府的名义给出大批量购粮的单子。
这个购粮的量,既要远超中小粮行能够给出的数量,又要低于大型粮行的存粮量。并且这个单子不是仅此一次,而是年年如此,长期合作。
如此巨大的单子没有人会不心动,更何况还能借此蹭上公主府的大船,即便是单单借个名头,往后在同行中也会更有分量。
中小粮行为了弥补数量劣势,定会整合资源,不惜联合起来给出低于大粮行的价格。
而那些大粮行,一方面要对抗同体量的粮行,另一方面也要与联合起来的小型粮行竞争,价格方面的压力只会更大。
如此,质优价廉的底线便能被轻易的探出来。
商会集体哄抬物价,归根结底不是所谓的团结,熙熙攘攘皆是为了利益,一旦互相之间成为对手,巨大的利益面前撕下脸皮只是迟早的事。
孟娴仔细想了想,这个方法从商业运作的角度来看并无太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是颇具智慧。
只是……
“我们要如何吃下这么大的单子,还要年年如此?”孟娴疑惑。
“这个……”王君延讪笑着拢拢手:“自然只是些托辞。”
崔折澜一声冷笑,直言戳破:“他要扯公主府的名头骗人,借口下定和分批运粮,拿到第一批就收手,粮商又不敢上京寻你麻烦,他继续做他的知府,你背着骂名回京。”
“……”
孟娴一阵无语,没想到这王君延眉清目秀的,一脸文弱书生样,还能想出这种坑人的法子。
“你是真不管我死活啊。”孟娴感慨。
她忽然明白了那日这人脱下官帽跪地叩首,求她去疫区救救百姓时,崔折澜为何表情那般可怕。
孟娴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且有奇方治疫病,王君延却是不知内情的。
从这人的角度来看,无异于是把孟娴豁出去了。
虽说是为了百姓,但她下午才刚回来,晚上又来第二次,真是把人算计到了极致。
“你好歹换个人祸害。”孟娴由衷道。
王君延也知道自己这主意坑了她,尴尬道:“这事除了您,谁的身份都做不来……”
孟娴自然是拒绝的。
这和单纯的治病救人不一样,商人也是芸芸众生的一部分,身为冥界半神,去欺骗凡人,故意挑起商战又不兑现最终的合约,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湖州历来有“天下粮仓”的美誉,十分富庶,何况还有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