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尴尬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四万禁军已到了靖远关,守城压力大减。算算日子,换回来的四万驻军也快回城了。”
中央禁军装备精良,冬衣都是新做的,领头的忠武将军赵集曾驻守过靖远,和如今的徐将军是旧相识。
他们到了靖远之后很快便融入其中,首战大捷,斩杀了北鹘五千骑兵,赵集更是一箭射穿了北鹘大将的肩膀。
战争势必会有伤亡。孟娴不仅爱惜大召百姓的性命,也同样为北鹘感到可惜。
那里严寒难度,老弱皆冻饿而死,向南侵略未尝不是绝境中的自保之举。
只是时灾无情,生死有命,游牧而生、不筑屋舍、不谋积蓄,北鹘族群的生产方式就决定了他们缺少基本的抗灾能力。
何况他们并非只求粮食,更有屠城的恶习,削弱对方的势力来让今后的劫掠都更加顺畅,早已超出了求生的基本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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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是这里吗?”
副将疑惑的看着这处山头,山谷中积雪洁白完整,不见半点人迹马蹄。
李啸风点头:“没错,将军命我等埋伏在此,等待信号。”
北地的风雪如同裹着锋刃一般彻骨寒凉,他的掌心却生出一片细汗。
赵将军率军出战,他官居正四品,如今是这批京城新调来的禁军中职位最高的一个。
“五万人出击,两万人埋伏,这可真是场大战!”副将搓着手,有些激动,“且等着吧,老子定要打得北鹘娘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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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靖远关之上,鼓声震天,一声声传进营中。
“怎么回事?”徐志远一把推开报信的小兵,几步登上城墙察看。
外头赫然是滚滚而来的北鹘大军,兵强马壮,足有上万人,领头者正是前些日子被赵集将军一箭射穿肩膀的北鹘大王子须卜勒。
“赵将军带兵迎战,北鹘败走漠羌山恐怕是个幌子。”军师急道:“他们将赵将军拖在漠羌山,就是为了趁虚而入。”
“李参将今早带了两万禁军在漠羌山附近埋伏,如今城中仅剩不到三万的驻军……”副将担忧道。
这不到三万的驻军因不适应严寒而被留下,日常只做些后勤的活计,许久未曾出战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北鹘兵马,徐志远咬了咬牙,道:“人再少也是兵,是兵就要站在百姓前头,通知将士们整备!”
徐志远与副将披上银甲,弓箭手各居其位,重弩架起,森森寒光直指胡人。
须卜勒扯着缰绳的左臂略显僵硬,似乎是肩伤未愈。
在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尽的北鹘士兵,看起来足有一两万,仅前方的骑兵便有数千,呈楔形阵,皆身披玄色皮甲,如黑云压城一般威势凛凛。
徐志远不由得心头一惊,虽说北鹘全民皆兵,老幼妇孺皆可上马,但阖族上下也不过六万余人。
前阵子被赵集率兵斩杀了五千,又有三万在漠羌山缠斗,现下竟还能派出如此规模的大军,怕是除了老弱病残全员出动,报着背水一战的决心而来。
须卜勒收缰立马,将大军停在弓弩射程之外,开口叫战:“伤我的小子何在?出来与我一战!”
两军交战,向来由主将先行交锋。
赵集如今带兵在漠羌山交战,城内能应战的主将只有徐志远一人。
徐志远驻守靖远关十几年,他们对双方的战力可谓是心知肚明。
北鹘全民皆兵,骑兵可以一当十,可汗之子更是个个骁勇,即便如今伤了肩膀,徐志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他。
而如今城中的状况,一旦他有个什么闪失,没有主将坐镇,两万多南地来的弱兵病卒未必能守得下这座城。
徐志远深吸一口气,将腰间将令塞给军师林不讳。
“先生,若……”
“如你所愿,老子来会会你!”
副将林无咎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高声朝城下叫过阵,回身对徐志远与林不讳说:“将军,哥,城中离不得你们,让我去与他过上几招。”
林不讳将令牌塞回徐志远手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可冒进,一切小心。”
说罢,林无咎取了武器,带兵出城迎战。
兵卒列阵在后,林无咎手持一柄红缨银枪打马上前,双方半句废话也无,瞬间便打了起来。
林无咎仅二十出头的年纪,武艺着实不凡,与须卜勒打得有来有往,一人一骑身形灵巧,专攻对方未愈的左肩,一时竟有了压制之势。
须卜勒被打出了火气,眼中凶光乍现,长刀斜劈,攻向林无咎的颈侧,他忙横起长枪格挡。
不料须卜勒竟虚晃一招,一直未曾大动的左手从马鞍侧面抽出一柄短刀,狠狠削向他的右臂。
刀刃角度刁钻的插入手腕关节,力道之大瞬间挑开手筋,剜去一大块肉。
林无咎强忍剧痛,不退反进,迅速将银枪换到左手,突刺插入须卜勒的右眼中,手腕微转用了个巧劲,而后迅速撤身拉开距离,利用后撤的力量生生剜下了那一目。
一颗骇人的苍灰色眼瞳被银枪戳在枪尖上高举着,流下鲜红的血液。
“须卜勒!”
北鹘副将大喊一声,冲上前来。
须卜勒随意摆摆手,扯下一块里衣简单包裹住伤口,恶狠狠道:“我会亲自讨回来。”
林无咎右手已废,徐志远急忙披挂上马去替他。
林无咎长枪上挑着血淋淋的一目在阵前打马晃了一圈,鼓舞了士气后,才暂退下去治疗。
大召士兵一时间喊杀震天,在徐志远的带领下与北鹘展开了正面交锋。
北鹘骑兵悍勇无匹,大召骑兵不敌,竟干脆不躲不闪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那些面色青白虚弱的步兵咬着牙三两一组对战一骑,声声战鼓被震耳的喊杀声淹没。
这是农耕文明下的汉人对战魁梧勇猛的草原民族历来常用的打法,从先秦到大召皆是这样。
只有比凶恶者更加凶恶,比悍勇者更加悍不畏死,唯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