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了。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你的尘缘已尽。”
回答她的是忽然在忘川边出现的鬼使。
黑色长发,身上也是一身黑,看起来十分冰冷,额上有角。
“我?怎可能?
我还活得好好的。”
“可只有死人,能到达这里。”
“不可能……你又是谁?”
“鬼使。”
“…你在骗我。”
“来的路上,你没看到那些自上古留下的文字吗。这里就是地府。”
“我——”
“你看。”鬼使指给薛琉璃看。“他们一直都在这等你。”
“他们?”薛琉璃望去,有一对男女,面目可憎。
他们口中还在唾骂着,骂薛琉璃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畜生不如。
“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想以她这个孩子为食,结果反被她吃了的人。
“因为在忘川,你会遇见生前最恨你的人。”
薛琉璃没说话,她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那两个许久许久未见到的人脸,她难受。
那是让她第一次领悟到极大的痛苦的人——想吃自己孩子的父母。
“你看。”那鬼使又指向岸边的另一处,对薛琉璃道。
又是一对男女。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要亲和得多。
他们在对薛琉璃招手,称她为“吾儿”、“孩儿”。
“…他们又是?”
“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
“生身?”薛琉璃的眼睛放大,惊讶地看向那两人。
从他们的话中,透露出的是:
薛琉璃是他们被恶人偷走的孩子,他们一辈子都在找她这个女儿,直到死也在思念她。
“在忘川,你也会遇见生前最爱你的人。他们也在等你。”鬼使说。
“所以…其实我真正的的生身父母是很爱我的?
所以我其实…小时候…的,只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恶人、本应该的陌生人?”
薛琉璃的目光开始涣散了。
有些事情太早发生,还是在她心智未全的幼时,就很容易成为心魔。
望着那两个在岸边等着她、温柔地朝她伸出双手的人,薛琉璃缓缓走过去,从她的左颊上,还滚落了一滴泪。
“……”
嗯?
脚下的土忽然往下陷。
变得像沼泽一样。
薛琉璃低头。
她想把脚从里面拔/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
“为什么?”
“生食同族的血肉,是大罪、重罪。”
“那是他们先想那么做的——”薛琉璃指向那两个还在远远的岸边骂着她的人。
“而且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活下来!”
“我当时也……也觉得恶心到了极点的。”
恶心到想吐,可为了活下去,就那么做了。
即使她这么说,还是停止不住往沼泽里的下陷。
“不,我不要——”
她还有想要去做的事,还有想要再见到的人!
可她无法挣脱。
即使是修真者,也没法在忘川这里逃掉。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那两个她的生身父母的身影,正在变得模糊,她很着急,很害怕,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却无法抓住。
……
“师父!”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只手一下抓住了她。
“师父!抓紧我。”
“……是你?”薛琉璃怔然。
是黎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日我掉入秘境中的地裂后不久,师父就把秘境破解了吧?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师父。”
白衣少年拼尽全力把薛琉璃拉上来,自己却陷入泥沼中。
“黎羽你——”
“师父,如果不是被控制,徒儿一定不会对您做出那种事的。
阿羽现在用命偿您,您信了吗?”
薛琉璃:……
她从泥沼中出来后,低着头,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看着她的徒弟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师父,阿羽永远是尊敬您、敬爱您的。”
薛琉璃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
“…不对。”
她说:
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不对劲。
当年想要食子而活的血亲不是她的真血亲,她有着一生都在找她、死后还在忘川等她的真的爱她的父母,这不对。
徒弟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忘川这种上古传说中的地方能把她从泥沼中救出来,这不对。
“我不要……”
再美好的虚假也不要。
因为是虚假。
即使她差点就要陷进去这虚假。
即使她内心里从来都是有那么一丝渴望的:
如果那些发生的令她痛苦的事,不是真的就好了,有苦衷就好了。
“假的,我不需要。”
女子双目变得清明起来,然后立即挥剑,朝着那鬼使就是一剑。
“怎会?”
她竟挣脱了?“鬼使”为之一惊。
她竟能勘破这用真元而铸的幻境?
剑气凌冽,“鬼使”躲不及,化作一团黑雾逃走。
而薛琉璃这时也才真正地醒过来。
眼前是未阖上的大蚌壳的口。
而她还躺在这个能容得下她一人躺的蚌壳里。
大蚌壳外头包了一层薄薄的膜,挡住了外头的水。
有七道细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