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地结束。
只剩张照坚持。
每天送完花后,张照就立马躺回病床上打当日份额的止痛针,然后戴上他在禁令发布前在海滩上捡到的一顶破破烂烂的遮阳帽,出门溜达——他的身体条件已经无法长时间集中精神,便无法上学,这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热带小岛物产本就丰富,再加上受辐射干扰,变异植被层出不穷,每次出门都能发现很多新奇玩意儿。比如和人类手指一模一样的重瓣花,触感像皮肤的布满青筋的光秃秃的灌木。
张照知道这些植物的出现不是什么好征兆,便只用相机拍照留存,然后继续探索。
直到看到他所熟悉的植物,他就会心满意足地掏出纱网罩住,打道回府,等第二天早上7点,护卫队从门前经过的前半个小时再来摘,尽量保证将花花送到息仪手中时,它是鲜活的。
这是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教的方法——喜欢谁,就可以送花给谁。这是表达心意的最简单的方法。
自从见到息仪后,除了病痛和爸爸妈妈外,他想到最多的就是她了。如果脑袋里时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喜欢。
张照很笃定。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慢慢地走回疗养院,确保一丝不差地记住第二天的采花路线了,就爬到疗养院最高处,眺望泛着滚滚黑烟的紫色海面,和布满猩红植被的小岛,揉揉被毒气刺得发干发痛的鼻子,放空思绪。
所长说,一切都会好的。
但一切并未变好。
还骤然变得糟糕。
海啸刚过去,小岛开始频繁地震,花费了大力气修缮的别墅在几天之内轰然倒塌。
太阳初升的时间也莫名提前,从今天5点开始就已高悬于空,炙烤着大地。
光是救援被废墟掩埋的人们这一过程中,不少人就已被窒息,病痛和炎热折磨身亡。
好在房子倒塌的时候,张照正在外游荡,躲过了一劫。
剩余的一百来个幸存者里,有人是地质学家,他说这片海域并不处于地震带上,地震发生的概率不大,应该是海底有蹊跷。
护卫队迅速派出一个海底机器人入海作业,深入海底不到3000米,就见,数万只畸变出四肢的鲨鱼正扒在海岛上,疯狂啃食某一片区域,或接连不断地撞击某一个位置,海岛的水下部分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窟窿,并在不停发生小面积的坍塌。
避难所急需迁徙。
所长派出由10个人组成的探险队为大家寻找新的栖身之地,息仪也位列其中。
临行前一晚,张照将他争分夺秒采到的一大捧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打包成一束花,送到息仪手里。
这次远航应该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张照打算一次性送完。
“你不要死啊。”听她不咸不淡地道完谢,张照眼巴巴地看着息仪,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
正琢磨着要把花束里几颗香得过分的花拔走的息仪闻言,罕见地哈哈笑着,摸了摸张照的头:“我是神仙,我不会死。”
也如息仪所言,三个月后,远洋的游轮返港,船上只下来她一人。
前来码头迎接的人见状,瞬间就明白了。
在探险队出海找新家园的这三个月里,小岛愈发摇摇欲坠,探险队又算是全军覆没,留守的幸存者们也锐减到了15人,全都在靠药剂吊着一口气,他们没有希望了。
大家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往回走,甚至连原本准备给返港的探险队的接风宴都弃置一边。
张照无视这些,依例为息仪送上花,拉着她去铺在叶子搭就的宴席边就坐,将碗和筷子递进她手里,示意她吃这些畸变得面目全非的动植物。
灵力灵气枯竭,造物主的产品就没有能量维护,又没有神权维系,沙子乱飞,肆意组合排列,导致动植物高频畸变和极端环境的产生,这是息仪司空见惯的事了。
息仪一如以往地面色冰冷而平静着,将每一样面目可憎的食物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大快朵颐。
息仪并不需要吃东西,而且这些菜的味道也不符合她这具身体味蕾的审美,吃完碗里的东西,息仪接过张照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对着他笑笑:“走吧。”
张照连忙点头,用拐杖撑起他只剩皮包骨的一点身体,艰难地跟在息仪身后。
息仪并不等他,她只按照自己步调,像一阵风一般快步往回走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影,张照沉默着拼尽全力加快步伐,却没走几步就被一块小石子绊倒,笔直地砸在地上。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晃动,像被突然打破的镜子里的画面一般,倾刻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