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喝到恰到好处的微醺,泉奈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向隔壁阳台看去,却还是只看到了黑漆漆的一片。
已经有四年多没人住了吧,可为什么她的记忆深处有个人的侧影出现在那里。
那人也和她一样独自喝着酒赏樱。
只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如果只是虚幻的场景,每一个细节又为何如此的真实。
可如果是真实的,这又是属于谁的记忆呢?
自己又为什么做了一个人根本吃不了的分量的樱饼,就好像那里本该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么,那个人又是谁呢?
泉奈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和松田太太一起坐在院子里吃西瓜,抬头看澄澈的蓝天和淡淡的云,就像蓝藻口味的绵绵冰,不怎么甜,但很清爽。
这西瓜是不是有点大过头了,可她明明记得是可以全部吃光的。
然后忽然抬头向院子门口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因为太阳的炙烤而虚幻颤抖着的空气。
记得?这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记忆?
就像是,一片海市蜃楼。
盛夏的夜晚,原本在桌前看书的泉奈被窗外远方烟花炸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她走到阳台看着远处高楼间残缺不全的烟花形状和时明时暗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院子里昏暗的看不清东西。
手机也没有新消息的提醒。
因为你说没有机会去烟火大会。
有见面的心情,就一定可以见面。
一阵风吹过,风中好像裹挟着烟花燃烧的硫磺味道,然后耳边似乎响起了这样的话。
我很想吃苹果糖。
泉奈看着自己的双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可是苹果糖……
明明只会勾起那股酸涩至极的心痛,这一次为什么还带着那种特殊的寂寞感。
寂寞到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心痛不已。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也只是关于夏日祭的推送而已。
普通的工作日,由理加在干饭人群里提出想要尝尝医院附近新开的那家牛肉饭店,结果因为柳生和她的加班,最后还是泉奈和忍足两个人先去尝了鲜。
“由理加也就算了,她在小儿外科,我一直没搞明白柳生桑在神经内科为什么总是这么忙。”
“搞得我们每次正点下班像是在偷懒。”
他们一边吃着招牌牛肉饭一边闲聊,这家的牛肉饭果然如传闻所言非常好吃。牛肉卷鲜嫩多汁,独特的酱汁配合的恰到好处,海苔碎和白芝麻为米饭增味,胡萝卜、洋葱和西蓝花保证了饭食的营养均衡,还有店长引以为豪的最后才放入的温泉蛋,饭和肉的量又足够大,难怪很快就成为附近的热门。
然后泉奈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了地图软件。
“你突然搜警视厅干嘛?”忍足无意间瞟到她的屏幕,有点好奇地问。
“因为刚刚店长说五公里内可以外送。”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那跟警视厅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你的那个好朋友,她不是在神奈川当生活安全课的警察么。说起来上次柳生说真田弦一郎现在在警视厅工作来着?我跟他也算是旧识了。”
“好像是,不过我之前在那里也没看见他。”
“你们以前是同学吧,咱们都是一届的。”
“嗯,三年的同班同学。”
“诶,三年都同班那很有缘分啊。”
其实不只是三年的同班同学。
可这和我仿佛不受控制地在地图上搜索警视厅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记忆仿佛被谁偷走了一部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像是拼图丢失了其中的某一块。
绘有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的那块。
真田弦一郎,这个名字为什么像是带着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要冲破自己的大脑的反复出现。
头开始疼起来。
没想到很快泉奈再一次听到了关于真田的消息。之前的种种就好像是在不断提醒她的线索。
是他因公殉职的死讯。
于是她和柳生比吕士一起回到神奈川参加他的葬礼。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照片上的真田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泉奈呆呆地望着他的遗像。
他的眼神,应该是更加温柔才对。
我们之间间隔了十年的光与影。
可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断刺痛,痛到几乎要我蜷缩在地。
我的脸上却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有些机械地跟他的家人说着节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只是胸腔空洞得要命,只剩下风吹过时寂寥的轰鸣。
主持葬礼的人口中的真田陌生得仿佛泉奈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忠诚的、勇敢的,为警察事业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明明就是个一根筋、不知变通、对人总有刻板印象的家伙。
可当年的自己就那样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然后不断地陷下去,再然后拼尽气力忘记他。
因为他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我。
所以我甚至没有立场为你大哭一场,更不要说我根本流不出一点眼泪,只剩眼眶的酸涩,用全身的力量才能眨一下眼睛。
雨越下越大,雨雾迷蒙,让她看不见在场的其他人的表情。
只有每个人的悲伤,竟顺着一个个黑色的伞尖指向天空,然后随着雨滴降落在每一处。
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许走。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雨声中夹杂着这样模糊的声音,惊得泉奈抬头向四周看去,却只能望见一片片单一的黑色色块。
虽然你最喜欢黑色和灰色,但我想就算是严肃的你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吧。
“你是那个爱丽丝。”说话的人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
是佐助。
她头脑中的声音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