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
再后来,那个男人新宠爱的女人怀孕了。
女人走了她的老路,没有她漂亮,但比她有背景,还比她会讨得圣上欢心。
她甚至耐不住心思暗中耍手段,直接将女人推倒,未成型的胎儿化为一滩血水从女人下腹流出。
男人勃然大怒,下令杀掉她抵命。
她含泪一句“你真的要杀了我吗?”让男人收回了成命。
她确实是好看的。
哪怕现在如此狼狈,却依旧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但这种美也只能给她留下一条命。
她被打入冷宫,被处处使计陷害,被曾经跋扈时欺凌过的宫女太监暗中折磨。
没有了帝王的爱,又没有背景,她在这个吃人的皇宫无所依托,很快便丧了命。
她是自己选择走的。
三尺白绫,她将自己悬在了横梁上。
走前还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上路?”
她难得对我这么温和。
但我摇了摇头。
她冷笑一声,“那你便留着你这恶心的血长命百岁吧。”
长命百岁。
最扭曲的祝福。
也是最纯洁的诅咒。
我就坐在房梁的对侧。
见着她最先垂挂上去时的慌乱与挣扎。
见着她无法呼吸时的恐惧。
见着她无力挣脱时的绝望。
见着她的生命体征一点点丧失。
最后变得僵硬又冰冷。
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是前来送饭的宫女。
被她辱骂抽打过很多次。
最后她被打入冷宫,过得还不如阶下囚也拜这位宫女所赐。
不过这就是皇宫。
很正常。
得势时恣意妄为,就应该想到失势时会有人落井下石。
宫女将一块脏馒头踩了几脚后,随意扔到冷宫的地上,没有得到惯来的辱骂,疑惑之际便看见了悬挂在屋梁上的尸体。
她吓得尖叫着瘫软在地,最后好不容易起身才叫来了人。
有人来抬走那个女人的尸体了。
现在是夏天,放久了腐烂会招惹蝇虫。
只是他们没抱稳。
一个踉跄,她的腿还被抬着,头却先着了地。
倒垂的双目和我直直对视。
这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等忙活完这些终于有人看见了我。
“六皇子吓傻了过去。”
“什么六皇子啊,陛下早就不管他了,把他扔在这儿,现在他生母也死了,算什么皇子。”
“他好可怕,怎么敢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上吊还那么冷静。”
“而且听说他生来就不会哭,真是怪胎。”
“和柔嫔倒是不一样,一个是见人就咬的疯子,一个是没有情感的怪物。”
“什么柔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早就被打入冷宫了,现在就一死人,真是活该啊。”
她死了。
死得很屈辱。
也不知道尸体是不是被扔去喂了野狗。
我该为她的死而感到悲伤。
似乎正常人的逻辑便是这样。
但是我大概真的是延续了疯子的血脉。
一个她的,一个那个男人的。
我没有悲痛。
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只觉得挂在房梁上的尸体实在有些麻烦。
还好宫女及时发现了它。
若是再久了,发出恶臭就真的让人有些难耐了。
或许剔去了骨肉,只剩一张皮就不会有这些烦恼。
*
我还算是幸运。
或许吧。
在她死后,我的生活反倒比之前好了些。
没了她。
来找茬的人也少了许多。
上一个残害皇家血脉的人已经被打入冷宫上吊自尽。
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动我。
最多不过给我吃些冷掉的剩菜剩饭和寡淡无味的馒头勉强充饥。
无所谓。
能活着就可以了。
活不下去了死了也罢。
我只是不愿意同那个女人一起上路。
*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
来刻意找茬的人也彻底没有了。
说什么恨比爱长久。
人死了。
恨也只能坚持几年罢了。
好在。
还算清净。
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没有遇见她。
*
没有暖炉的冬天再正常不过。
死不了就没关系。
但那个冬天似乎比以往都更难熬。
接连不断的大雪大口吞噬着整个世界。
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一个冬天了。
我想。
冰冷的馒头如石头般坚硬,提供不了我一点热量。
破烂的薄絮也储不住任何温暖。
大概是雪真的太大了。
送吃食的人总会偷懒。
从一日两餐至一日一餐,再到两日一餐。
这种情况下。
人死不了,但能体会生不如死。
冻疮也复发了,没有药,一个罪人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求药。
脑袋越来越昏。
是真的要死了。
我知道。
但没有恐惧,也不觉得是解脱。
死和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两条不同的路而已。
我的意识更加模糊了。
甚至见到了来接我的阴差。
还以为会是牛头马面阴冷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