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后知后觉的钝痛如同夏日里倾盆泻下的暴雨一般,蔓延到尹归月整个头颅。
尹归月揪着钱勇领子的手一顿,愣愣地看着那双,与面前尖利碎瓶那种锋芒毕露截然不同的,林予满是惊恐后怕的双眼。
底下的钱勇瞥向尹归月后脑勺那淌在乌发上晶莹的玻璃碎,一个侧推力把尹归月推到在地,斗大的拳头欲往尹归月脸上招呼。
只是那拳头还挥在半空,钱勇的手腕便被钳住,一股冲劲被生生止住。
钱勇回头,循着自己手腕处那根节分明的手,对上成秉玉那双不敛任何情绪的双眸,情绪由愤怒转为不明的震惊。
明明成秉玉一直都表现得像是alpha身边沉默乖巧的omega,钱勇没想到成秉玉能有这番力量。
钱勇默默收回了拳头,思绪随着飘忽的眼神转了几转,忽的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在布着红肿伤口的脸上显得谄媚又诡异。
“贵客们对不起对不起!”钱勇几个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我一下子发了疯,拳头差点就往您脸上招呼了,我真该死!”
“都怪这臭婆娘!哪来的本事敢拿酒瓶往咱们的贵客头上砸!”
钱勇用狠毒的眼光看着仍执着碎玻璃瓶的林予,丝毫不感谢林予此番是为了阻止尹归月揍他的举动。
林予慌张丢下酒瓶,几步上前扶起尹归月,却是低低敛着头,连带双手都微微颤抖,只一个劲地低声说:“对不起……”
尹归月除了觉得头痛外,却意外没有生气的意味,看着林予一副卑躬屈膝又慌张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只好轻拍林予颤抖的手,低声说:“没关系。”
适才的小闹剧仿若从来没发生过一般,林予安静地重新备菜,钱勇则是以添柴火的名义走开,实则攥着尹归月刚刚给的钱去往隔壁一间小屋。
还没等晚饭布好,小镇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成秉玉把窗打开一丝缝,接了一捧雪握在手心,思忖了片刻,打算撕下一方衣摆装雪,用以给尹归月头上的伤口消肿。
“哥哥,你要布条吗?”
一把稚嫩的声音从成秉玉旁边传来,成秉玉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破旧又单薄的绒服、瘦弱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占了脸一大半的女孩。
女孩堪堪只到成秉玉的肚脐,正用力踮起脚,十分熟稔地往窗缝中探手接雪,小手冻得通红也丝毫面不改色,再把雪都装进布条里,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尹归月正埋头难受地趴在桌上,感受到自己的衣摆被一股小力扯了扯。
尹归月艰难转过头,看见一个瘦弱得如流浪猫般的女孩双手给她递上一个小布包,大眼睛里全是虔诚。
“姐姐,这个给你敷伤口,一会就不痛了!”小女孩又凑近尹归月耳边,“我还有药膏!隔壁家的奶奶给的,爸爸不知道!我给妈妈用过,伤口愈合得很快,现在我都给姐姐,你不要责怪妈妈好不好。”
尹归月接过,有些意外地说:“谢谢你,你很乖,林予是你妈妈吗?我没有责怪你妈妈。”
林予拿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眼前的景象,连忙把那女孩拉到身后,低声教育道:“小杏!怎么对贵客没大没小的。”
“她只是教我怎么给伤口消肿,我还得谢谢她。”
尹归月晃了晃手上的布包,往后脑勺红肿处一放,一瞬间痛得皱起眉头,却还是为了让林予放心,咧出笑容,奇怪的表情逗得钱杏一笑。
钱杏是一个omega,如今五岁多,却长得矮小瘦弱,比之健康的同龄人远远不及。
听见钱杏的笑容,林予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等一切饭菜布好,钱勇却并不没有回来,林予似是早就习惯,只跟尹归月他们解释一句钱勇去找兄弟喝酒,大家先行用餐便好。
钱杏勺着汤水,好奇的眼睛却一直在成秉玉和尹归月身上打转。
尹归月察觉到钱杏的目光,投以一个笑容,给钱杏夹了一筷子什锦菜。
“谢谢姐姐!”钱杏眯着笑眼,像个开朗的瓷娃娃,“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们本来是想去柏罗星度蜜月的,只是飞船出现障碍了,我们便来这边借住几天。”
尹归月解释道。
钱杏双眼都亮了,有些兴奋地说:“我知道珀罗星!那里不像这边总是下雪,那里很温暖,还有很多很好看的花,我想带妈妈去那里居住!”
钱杏激动得开始呛咳,用手掩着嘴小声咳嗽,林予连忙去客厅旁的柜子找出一板被吃得七七八八的药,拿出一颗塞在钱杏嘴里。
吃过药后,钱杏的咳嗽才渐渐缓解下来。
“只剩两颗了!”钱杏看着林予手中的药,顿时又惊讶又遗憾,“我不该这么激动的……”
“没事的小杏,不够吃我们便再去买,妈妈给你赚好多好多钱,来换很多很多药,可以吃到小杏健健康康为止。”
林予哄小杏道,小杏安静地看着林予,最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杏有咳疾?”
成秉玉开口问林予。
林予点了点头,解释道:“小杏是在雪柏星最寒冷的那天早产出生,所以落下了病根。”
“昼星军团所在根据地虽比不上珀罗星四季如春,但还是比雪柏星温暖宜居不少。”成秉玉忽的转换话题,用淡淡的目光望着林予,“他们从未忘却林梓辛指挥官,他们也在欢迎你回来。”
林予再次听到林梓辛这个名字,比适才开门时擦肩而过的低语清晰,一些陈旧的可怕记忆激起心底的恐惧。
林梓辛这个名字在那场名为驯化的地狱中,永远等同于生来便要背负的屈辱以及低人一等,以及她为何必须在这场地狱中打碎灵魂接受重塑的始因。
林予深吸了几口气忍住颤抖,才不至于当着孩子的面失态。
成秉玉察觉到林予细微的变化,立马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予白着一张脸,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礼貌回应。
可气氛终究是冷了下来,一顿饭吃得匆忙,并不多语。
钱勇的屋子并没有多精致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