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戎河退下后,殿内复又安静下来,刘全试探着禀告:“陛下,越嫔娘娘在外头一直跪着,说是担心雍王殿下的伤势,想要求见陛下。”
永晟帝头也不回,冷声哼道:“她的好儿子还知道将大夫掳回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并非不疑心今日之事,只是维护皇室颜面是一回事,沈煜承抗旨不尊,做出这许多不成器的样子出来,永晟帝面上不显,心中也早已是恼火至极。
若非如此,又怎会轻易让沈戎河轻易插手城防局。
永晟帝淡淡吩咐刘全:“宣郜川进宫。”
刘全应声后就要退下,又被他叫住,男人负手而立,看不清面上神情:“叫越嫔回她自己宫里待着去,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
永晟帝声音倒是不咸不淡,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刘全知道这已经是极不耐烦模样。
心底叹气,这越嫔娘娘母子近来也不知犯了什么太岁了,怎么不顺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呢。
老太监兀自感叹着,却不知还有人跟他竟是一般心思。
雍王府内,沈煜承眼神阴沉的盯着堂上的人,身上的痛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的暴戾,一字一句道:“本王再说一次,本王并未在那乐坊闹事,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朝堂上发生的事即刻便有人传到了他这里,只是为时已晚,谁也没有料到三司的人竟会来的这么快,以至于沈煜承根本就来不及应对。
只能拖着受伤的身子在这里勉强斡旋,刑部尚书与他素有往来,还算不为难他,大理寺正史又一向是个滚刀肉,谁都不肯轻易得罪。
只有那个齐成,这位知谏院正使平日与他也并无龃龉,今日却不知为何,一直咬着他不放。
还满口正义凛然,听得沈煜承更是怒火攀升。
没将那贱民带回府上就是怕他一个掌柜的突然消失引人注目,谁想他竟然还敢跑去告御状?
若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识,沈煜承不傻,直觉告诉他背后必有蹊跷。
事已至此,还是得先将眼下应付过去才是。
沈煜承面上阴晴不定,齐成却是恍若不见,出言催促。
“殿下,臣等皆是奉旨而来,殿下今日总不好叫我们连人都见不到吧?”
沈煜承眼神扫过去,大理寺正史移开目光,并不与他直视,刑部尚书尹柘微不可见的对他点了点头。
此事毕竟上达天听,结果如何先不论,总不能一直将人关在雍王府内。
何况王冕也是永晟帝心腹,若他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家不敢寻雍王的事情,他们身为同僚也推脱不掉。
既然如此,沈煜承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摆摆手吩咐把人带出来。
几人瞧着沈煜承还算配合,一口气还没松快,便见王汲是被人抬着出来的,身上破破烂烂盖着床被子,看不清状况。
身后跟着的屈媱和苏大夫倒还算衣着整齐,只是表情不太对。
齐成与严柘对视一眼,没有在意他们两个,而是快步上前去查看王汲的状况。
靠近时,发现胸膛略有起伏,命倒是没什么事,待甫一掀开那被子,王汲身上已是被打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只怕也只有露在外面的脸上没什么伤。
齐成皱眉,沈煜承闹事掳人,又滥用私刑,即便是严柘面上也有些难看。
“王汲虽说是与殿下起了争执,可殿下这般用刑,又叫我等如何审理?”齐成沉声道。
沈煜承捂着腰侧的伤,挑衅似的看着几人,笑道:“用刑?本王何时对他用刑了?你们既已知道事情原委,身上这些伤乃是我二人争执间所致,”
他艰难动了动身子,声音发狠道:“本王身上这些也是他殴打的伤,如此,你又如何认定本王用刑了呢?”
齐成目光看向屈媱与苏大夫,而沈煜承却并不担心,面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见状,齐成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一干人等就由臣等先带走了,得陛下吩咐,雍王府内外戒严,先得要殿下好好养伤,若有什么需要问话的,臣等会再求见殿下。”
待三司的人离去,沈煜承不顾身上的痛意,大发雷霆的摔了一地的东西。
身边心腹上前,无不担忧道:“殿下,此事可不好办了,奴才方才想去打听消息,咱们府上都被三司的人把手起来,只是听说闹得极大,外头的人都在议论,”
说着,那心腹奇怪道:“没成想那掌柜的看着面相老实,竟还如此大胆?”
沈煜承脾气是发了,只是动作大些又扯到伤处,痛的咬紧了牙。
“只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否则,就该那三十梃杖普通人也撑不过去。”
“可是殿下,咱们如今被关在府里总是被动,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沈煜承自然也知晓,宫中越嫔没有消息,约莫是被拦在了外头。
他抗旨偷溜出府在先,掳人又被告了御状在后,永晟帝恼怒是必然,摸不住他父皇的心思,尚不敢轻举妄动。
低声吩咐了心腹,无论是支使了进菜的,或是旁的门道,左右需得能将消息互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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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沈戎河回了庄子上,鄂尚报他杜勇已经醒了,沈戎河脚步一顿,连外裳都未卸,径直往那头去了。
几人倒是都在,只是只敢在外间守着,冀威性子是个坐不住的,来回踱步,叫人心里没得烦躁。
郎旗被他晃得眼晕:“罢罢,求你能不能歇一歇,便是没事也要叫你吓出病来。”
冀威“啧”一声,正要说他嘴里晦气,就见沈戎河回来。
“殿下回来了。”
进内室,瞧着杜勇精神头还算好,孙大夫坐在一旁写下药方。
沈戎河将那半块虎符拿出,旁人还未做声,杜勇先裂开嘴笑了。
“好,好,总算是没白费这一场功夫。”
沈戎河面上却不见多高兴,“只是一个指挥使,就让你废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