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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疆场(2 / 2)

大火中,在火堆的远处,她注意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偷偷摸摸地埋头啃着什么。那人警觉有人走近了,便如受惊的疯兔一般丢下手中啃的东西,连滚带爬地窜了,边跑还边滴着血,留下一行断断续续的血迹。

肃羽昭再走近一点时,那人已逃得不见人影。她这才看清那人丢下的东西,竟是一只残缺的断腿,是从人的尸体中来的,那条腿被茹毛饮血地生啃下几块肉,留下血淋淋的牙印。她当即便忍不住干呕起来,回到军营时仍旧是一副生理不适的模样。

赵阔之见她回来,将她拉到一角落,偷偷塞给她半块饼,谁知她见了饼,又开始干呕起来。赵阔之嘴欠地来了句,“我把好不容易攒下的饼分给你,你这什么反应?你有了?”

肃羽昭边干呕边对准他欠揍的脸赏了一巴掌,终于那阵恶心感退去,她才道,“我刚看到……”她正说着,突然瞥见军营中的火场边,也有一个人也是跟方才那人一样偷摸的姿势。

她直接拉着一头雾水的赵阔之悄然靠近那士兵,从后肩一把擒住他。那士兵陡然一颤,回过头一张血口对着他们,一见是副尉吓得将手里生啃了几口的断手扔出去。这下轮到赵阔之开始干呕。

肃羽昭气急,那只被扔出去的断手上半截还留着残缺的军标,仗还没打完,竟有人开始蚕食自己战友的尸体。她将此人带到信阳侯军帐中,气势汹汹地道来原委。小兵在肃羽昭的钳制下抖如筛糠,哭丧道自己只是太饿了。

信阳侯淡然道,“羽昭,放了他。”

“为什么!你难道能容许自己手下的兵蚕食同胞?”赵阔之向来直言直语,对自己的亲爹也不例外。

“战争,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信阳侯看着他们二人,眼神中猛然映出威严。

在有可能的生机面前,谁会为了保全死人的尊严而选择放弃?何况自己都活得快要没有尊严了。

肃羽昭无言以对,几乎是一松手的瞬间,那小兵便逃也似地跑出了军帐,允许食尸的消息一下传开了军营,人性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渴望生的兽性。

每天都有人在分食尸体,军医得了信阳侯的令一直警惕着病疫出现。两人总是极力避开那血腥的画面,但避无可避。赵阔之最后藏的余粮也被两人分食了,肃羽昭饿到全身发冷的时候,赵阔之手脚并用地抱住她,肃羽昭嫌弃地推了推,但根本毫无力道。

赵阔之厚脸皮道,“咱俩跟亲兄弟似的了,不想冻死就别嫌弃了。”

肃羽昭仍是嫌弃,但也没再推了。

良久,只听见她轻轻道,“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吃了吧。”

“说什么呢,你都多少天没洗澡了,臭死了,我才不吃。”赵阔之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是被敌军的进攻声吵醒的。西秦夜袭,全军强撑着迎战。肃羽昭觉得自己握枪的手一直在隐隐颤抖,血色冲上眼眸的一霎那,她耳边突然响起那声“嗯,等你”,来不及回味便又握紧银枪冲进杀场。

这一战打得血光漫天,两边都杀疯了眼,战鼓擂声不歇,杀意不止。

整整一夜,天蒙亮时,西秦终于撤退。

这一夜,带走了太多,连副将都因伤口失血过多而战亡。此围困之役中,尸积如山,血漫成河。

“此战,西秦也必然损失惨重。如今我军只剩下近攻之兵械,若是无法将西秦一招制敌,献阙怕是真的撑不住了。”信阳侯经历一场血战,也是脸色惨白,仍是冷静地分析局势。

“为何不求助燕台州,行渊军驻地离献阙州不远,若是派兵,按行渊铁骑的脚程,五日内可到。”军中可用之将已所剩无几,连赵阔之这没有军职的都进军帐议事了。

“羽昭,当初是陛下将你安排到我麾下,你该知道献阙为何不能求助于燕台。”

“驻扎献阙州的都是将军的嫡系,也是效忠陛下的军队,若是求助行渊军,在陛下眼里视同背叛,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肃羽昭沉声道。当初父皇将她召到御书房中便坦言过,他是看重她在行渊王那学过些为将之道,将她派到信阳侯麾下也是想将她这个亲女儿培养成嫡系,将来好接替行渊王镇守燕台州。至于为什么不是同样将才出众的行渊王世子接替,她猜将来皇室和行渊王府之间,必有一场血战。

“可献阙州一旦失守,便是直通定京,一路上再无兵力阻拦。只是因为帝王猜忌,便可将这么多条性命弃之不顾吗?”赵阔之仍是无法理解,像他这般少年心性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帝王的猜忌会是多少条命的厚重。

“闭嘴!”信阳侯强忍着溢出嘴角的鲜血,冷声道。肃羽昭这才发现他一直挡住的腹部不断有鲜血流出,急忙扶住他将要倾颓的身子,“将军!军医!快叫军医!”信阳侯浑身冰冷,一把握住肃羽昭的手像是覆上一块冰,伤口再也捂不住,血如泉涌,这分明是两三日前的伤口竟然瞒到现在。

信阳侯强撑着只想多争取些时间,若是他也倒下了,军中便只剩他们两人应对了。只是此刻他再也撑不住了,只想再交代多一点,“别叫军医,影响军心。羽昭……和阔之……你们二人,等到…明日再为我发丧,提着我的头颅假意与西秦投降,等西秦上钩逐渐靠近城墙,你们便……近攻取之,明白吗?一定……一定…不要心急,等到他们……上钩再……”

“羽昭明白。”肃羽昭只能狠狠地点头,数日以来积压的情绪已到崩溃边缘。

信阳侯眼神逐渐无光,气若游丝道,“我…愧对跟着我的弟兄们,保不全他们的…身后名。九泉之下…我该如何面对他们…残缺的尸身。我有愧,请告知…陛下,罪臣…自请…挫骨扬灰,以慰…全军。”

“父亲!”赵阔之猛然一跪,嘶吼道。但信阳侯早已闭上眼,无从应答。

两人谨记信阳侯的话不敢扰乱军心,只能像两只悲鸣的小兽,低低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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