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荒原,狂风卷起千层黄沙,迷得人眼睛睁不开。
但并非辽阔无际,说是荒原,只不过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单行道。
道路的尽头漆黑一片,叫人恐惧。
这个副本人很多,人群密密麻麻,摩肩接踵的,李霞月在心里数了一下,大约有五十多个人。
好热闹,像苍蝇一样。她想。
站累了,她便往角落疙瘩一蹲,一个来回踱步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仰头一看,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他好像十分紧张,不停地深呼吸缓解压力。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咧嘴一笑,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好意思哈,第一次当显眼包。”
李霞月:“…”
看着他焦虑的步伐,一个想法出现在李霞月脑海里。
这哥们不会是要当众拉屎吧。
“喂喂喂!全体目光向我看齐!”一个大嗓门吸引所有人注意,全体安静,只剩下他“啪啪”响的拍手声。
“怎么了”有人大声问。
“对啊!干嘛啊!”
一双双眼睛期待地看着,此时群众不安,迫切地需要一个能统领全局的人物。
“我…”小伙子一时语塞,面对众人打量,有些害羞地挠头,“我是一名中国人民警察,我叫龚郑。”
立正站好,他敬了个标准的礼,“我宣过誓,会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服务人民,希望大家也可以团结一心,共同战胜困难——”
“好!”激烈的掌声爆发,震耳欲聋。
恐惧的群众如水中夺食的鱼一般纷纷扑向他,把他当做庇护,数不清的手伸向他,哭喊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龚郑愣住,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被人群来回推搡,快被挤成肉饼。
“不要推!冷静!不要慌张!”他溺水般大喊,但无济于事。
叫喊声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他现在就是一保护罩,靠得越近越安全。
还真是公正,像他的名字一样。李霞月在一旁围观。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啊?看着他快窒息的样子,她微微皱眉。
戈壁滩上的红柳乱蓬蓬的,阳光直射下粗犷自然,又闪着艳丽夺目的光。
柳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眉眼如画,丹唇微张,肤白似暑日融化的冰雪,披散的云鬓卷翘,娇柔不失优雅,与野蛮生长的红柳形成一副赏心悦目的插画。
此前她一直漫不经心地站着,不理人群,若有所思地看着成簇生的绿景。
像看乐子一般,她朱唇微启,
“不是,人家只是一个警察,你们是想逼死他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讽刺味儿十足,像个有力的棒槌砸烂了坏掉的,发出吵闹杂音的收音机。
这女人是谁?
人群的转向变了。
“就因为是警察,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想,全拥着他,有危险就都躲在后面是吧。”她冷哼一声,“贱不贱啊,那合着人家就一工具呗,不是人,没有父母,生下来就是为了牺牲是吧。”
一个人对着一群人,她毫无畏色,不紧不慢,好看的脸尽显鄙夷。
“哪是这意思啊!”一个猴儿似的尖嘴猴腮的男人站出来,“就是表达一下对警察同志的欢迎。”
“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就叭叭地说不停。”妇女脸扭成一团,“小伙子还知道站出来,你就会说。”
“就是。”
…
也有人反应过来,有些愧疚地保持沉默。
“唉,”龚郑总算提起一口气,“不要争吵。”
“警察同志,”妇女又转向他,堆满笑容,“你别理她说什么,那女人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朝她严肃地大喝一声,吓得妇女一激灵,“会不会说话,造谣是要犯法的。”
妇女:“…”
“这位小姐姐说的没错,我连话都没说完,你们就全挤过来,知不知道集聚过于拥挤可能会站立不稳跌倒,发生踩踏事件!要是老人孩子受伤了怎么办,游戏还没开始就自伤八佰!”
环顾四周,他没了刚才的羞涩,像钢铁般冰冷,严肃。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有不少人羞愧难当地低下头。
“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也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龚郑站的笔直,仿佛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我知道各位都不容易,只是一位位平凡的普通人,各自有孩子,老人。但平凡出伟大!人人要是都强调奉献精神,团结合作,相互帮助,善恶有报,你可能拯救了一个家庭,你的家庭也会被别人拯救。”
话语击鼓落地,掷地有声。
“咱们中华民族,讲究的就是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不光疫情,抗洪,几千年的苦难都熬过了,还熬不过这个?小鬼子都不怕,还怕什么外星人?”
“你们说,对不对?”他大吼一声。
“对!”
人群像沸腾的开水,逐渐活起来。
李霞月一直像个局外人看着,忽然理解了他的用意。
人多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成一个整体,相互猜疑,背后下毒手,那不仅要防副本里的危险,还要心惊胆战枕边人捅刀子,不管副本多简单,早晚都要团灭。
不论真假,先抛出一个声望高的,令人信任的身份,吸引注意力,在高呼射中振奋人心,团结集体。
很明显他成功了。
隔着欢呼雀跃的人群,龚郑感激地看了那个替他说话的女人一眼。
对上了一个白眼,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激,只觉得太吵了。
人心齐了,队伍也就整齐了,一行人很快便出发。
毕竟不知荒原是否有危险,一直原地不动也不是办法。
队伍与迁徙的羚羊大差不差,壮实的男人打前阵和后阵,女人,老人和孩子等弱势群体被保护在中间。
越前进,荒原像火车飞驰而去的风景,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