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办好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人语气热情:“她妈妈很感激您,等您有空,她还想亲自来探望一番!”
说话间,那只苹果已被褪去一大半果皮,露出淡黄清新的果肉,带着阵阵微酸的味道,果皮薄且长,一圈一圈坠在离他手边不远的空中,还不错,他奇怪地想,心底泛起些许窃喜,自信可以果皮不断地把它削完,而这件事莫名对他很重要,因为——乖乖,还有谁配得上这句乖乖?
“当心!”
钱嘉彬猝然一怔,手中刀一滑,那串长长的果皮便迎着光无声地落下去,他错愕地抬起头,发现那只手机的通话已中断,可刚才那记声音却一遍又一遍钻进他的胸膛,搅起持续的锐痛,它向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极速扩散,传播,仿佛一场大病的预警。接着,他看到两个佣人将晕倒在石榻上的葛锦春扶起来。
“钱先生,老太太她见不得血,麻烦您跟我去处理伤口。”一人说道,声音是陌生的,谦卑的,这太好区别了。钱嘉彬失落地想,忽见地上砸出几点嫣红的花,原来是他的血。
……
车子急停在路中央。就在刚才,它差点撞上一位闯红灯过马路的青年。孟叔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不长眼的傻屌,冲采萍道:“刚才光顾着跟老太太回话了,幸亏你眼尖提醒我。”
“我还好。”杨采萍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无端却想,若不是送她去公司,孟叔也不会走这条路,便遇不上这个闯红灯的,她脸上一烫,意识到这算私自用车,还被雇主听见了,他回去难免不被盘问。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见孟叔将车靠边停下,又去给他那个老太太回电话了,她于是掏出手机,给实习生发了条问任务进度的讯息,然后便再无别人可找,陷入完全的等待中。
仿佛过了很久,孟叔终于回来了,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先是看了杨采萍一眼,然后才发动车子朝前开去,这次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十分钟后,她在公司门口下了车。
佣人们在客厅内点起一炷香,白烟如线,缠绵地升上空中,又无痕地散去,留下的只有甜而温厚的气味,他抬起手,对光凝视那道伤口,是极短的一道痕,还不如他眼角的皱纹来得深刻。
就在这时,葛锦春醒了,她睁开眼,无奈地冲他笑了一下,仿佛在替自己的虚弱道歉,睫毛垂下来,就像鸟卧在巢中拢它的翅,神色倦倦的。
“刚才司机打电话来,我替您接了,车和人都没事。”钱嘉彬说。
她缓缓点了下头,问:“你呢,手还疼不疼?真嚇人,以后这种事情叫他们去做,你就不要亲自操刀了。你在我这里磕了碰了,回到浮塔被你妈瞧见了,她又要生我的气,说我没照顾好你。”
“不疼,小伤。我妈向来喜欢大惊小怪,她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顿了顿,语含内疚:“我也是手笨,又忘记您晕血,真对不起。”
葛锦春笑着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有时候我想,这或许也算一种报应。你不知道,乖乖的生母前不久去世了,她呀,一定怨我抱走了她的孩子。我今日叫小孟送些钱给她母亲,没想到,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多少钱?”
“不多,八十万。”
“够她养老了。”钱嘉彬说,“这件事您瞒着表哥做的吧?”他说完,见葛锦春点头柔声道:“他忙,我想我能处理好的事就不必再去打扰他。”这个母亲脸上掠过一抹忧伤的神情,她那八十万来自丈夫留给她的遗产,私房钱。
“表哥可真够让您操心的。”
“不是人人都跟你妈那样幸运,能拥有像你这样优秀的儿子。其实这几年,你表哥已经收心许多了,他呀,总是懂事晚,做什么都要慢别人一步,小时候学说话算术便这样,可一旦学会了,也不比同龄人差。”葛锦春道。
钱嘉彬沉默半晌,又说:“我妈其实一直想让您搬去浮塔同她住。”
“怎么,她这是一辈子也不打算回来了?”葛锦春笑道,“她那身体也没到彻底走不动的程度。唉,我观念陈旧,总还是觉得π区好。浮塔么,看着处处新鲜,其实很多事物都是假的,拧的,见了让人心烦。”
她侄子见状也就不再劝,随口又问:“对了,您这司机是谁给找的?”
“哦,他原先是给你表哥家里人开车的,后来到了我这边,车开得很稳,人也老实,挺好的。”葛锦春说到此,留意到钱嘉彬受伤的左手,关切道:“你今天自个儿开车来的?”她侄子点了点头,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一会儿吃了饭,就让他送你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