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镜子听到啜泣声,下意识向下瞥了一眼,只见到松本扬泰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正毫无形象地五官皱成一团,鼻涕疙瘩都难看得流到上唇,别人哭是西子捧心,他哭起来像是噬菌体跳舞。
橘镜子忍不住暗暗抽了下嘴角,面上平静地给手/枪上膛:“别哭了,狙击手已经离开了。”
松本扬泰像是流眼泪流懵了,满是迷茫地看着她的口型一张一合。
“……”橘镜子微笑了一下,“狙击手已经离开了。”
松本扬泰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真、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橘镜子站起来,远离这个从头到脚皱巴巴的男人。
松本扬泰又泪眼摩挲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好久,半晌隔着朦胧的泪光看见橘镜子镇定十足地走进厨房,烧了一壶水,从橱柜里翻出一盒快过期的Lipton红茶,有些粗暴地拆开,把一个茶包丢进茶杯里。
直到那壶水烧开,一杯热腾腾的、散发着速溶气息的红茶被塞进松本扬泰手里,他才算是勉强缓了过来。
橘镜子依然隔着几米站在那儿,抱臂看着他,也依旧摆着一张臭脸。只是,这位刚刚许诺了他出路、舍身保护了他、还给他塞了杯热茶的神秘女人此时在松本扬泰眼里,已经逐渐浸染上了妈妈般的光环。
“橘律师……”松本扬泰忍不住喃喃,“我要是离开日本了,以后还有机会见着你吗?”
橘镜子保持着微笑:“没有。”
松本扬泰低下头:“哦。好吧。”
他抿了口茶,却感觉死神依然在耳边轻轻拨弄着琴弦,就在这样反复抿茶,反复吞咽的沉默中,他终于痛下决心,紧闭上眼道:“其实,刚刚那一瞬间,我忽然又回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有一个人。”他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是男是女、他的身份是什么,但我记得他是个大人物,人们谈起他态度恭敬,但没人知道他的脸。”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我也只知道他的名字。”松本扬泰垂下眼,盯着茶杯的边沿,“他们叫他布兰迪,像是个外国人的名字,对吧?”
橘镜子静静凝视了他一会儿,半晌道,“……白兰地(Brandy)?”
“对对对,没错,就是那个!”松本扬泰抬起头,“跟那种酒的名字一样,不过,应该没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酒名当作名字吧?那也太中二了,哈哈哈…….”
他兀自笑了两秒,发现橘镜子没有跟着自己一起笑,只得收敛嘴角讪讪道:“总而言之,就是这些……”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橘镜子冷静地扫视了他两秒,这才点头兀自道:“看起来你的确已经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松本扬泰又抿了口茶,刚想扯起笑脸附和两句,并问问来接自己的直升机还有多久,忽然感觉腕上一冰。
此前被橘镜子接好的手腕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逃避似地呐喊着,不要去看,不要去看——
条件反射快过大脑,他低下头,茫然望见手腕间银色的手铐。
橘镜子面无表情,和一小时前在押运车上提及“米兰达警告”的律师小姐判若两人:“感谢你的证词,你所提供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利在接受警方询问前寻求律师帮助,他可以陪伴你受讯的全过程,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国家也会为你免费指派一位律师。”
随后,她掏出一份证件,展开在松本扬泰面前晃了晃,“顺带一提,我叫做青木一华(Aoki Ichika),目前的职业是公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