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行沉默了很久才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波本:“你不知道?”
周怀行摇头,方才阿缪娜和波本对话都说的英文,他也说英文,只是每个单词都特别清楚,几乎有种卡顿感。
“我没有办法预测警察的行动,但如果他们真的来搜查酒店,我们也不会被抓到。”
他看向阿缪娜,红发女人对他微微一笑,她唇上还带着淡淡的唇釉,抛开身上的战术衣,仿佛是来参加宴会的。
阿缪娜笑起来总有种高傲的感觉,仿佛是在哄小狗玩。周怀行静静和她对视了几秒。
“希望如此。”波本说。
周怀行却微微一愣。他瞬间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转头看向酒店套间门口——波本那句“希望如此”突然从单声道变成了双声道,第二道声音的距离如此之近,就从他们身后响起。
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房间。
一片昏暗中,他施施然靠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单手压住鸭舌帽的帽檐,灰蓝色的眼睛对他们微微一弯。
阿缪娜平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嘴角又放平了,因此不再能看出具体的心情。
紧接着,她俯下身,伸手拽起昏倒在一旁的普拉米亚的衣领。
“喂,醒醒。”她的力道使得普拉米亚的脑袋摇晃起来,猛地磕到身后的桌角上,发出一声闷响。
“玛格丽特,还有五分钟就到八点整了。”
……
列车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克里斯季娜趴在窗边,望着玻璃窗外飞速逝去的雪景,纵使雪原上只有偶尔能望见的荒凉破败的工厂,她还是忍不住惊讶得张大嘴。
接着她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
她眨眨眼,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哈出的那口气变成了一层云雾,朦胧得映在玻璃窗上。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青年。
“博士,博士,这是什么?”
谢尔盖博士已经摘下了他那顶毛毡帽,一头微卷的棕发有些乱糟糟的。
他放下手里的书,对她耐心道:“水蒸气遇到冷的东西会凝结成小水珠,那就是雾气,克里斯季娜。”
克里斯季娜听不懂,她睁大湛蓝的眼睛,继续问:“水蒸气是什么?”
谢尔盖博士说:“你伸出一只手,试着往上面哈气,哈出来的气是不是热的?”
克里斯季娜照着他的话试了试。很快,她收回手点头:“是热的,比火车里的空气还要热很多。”
“所以,当你向玻璃窗哈气的时候,哈出来的气也会比外面的空气热度高很多,热气碰到冷玻璃,就会凝结成小水珠,这就是水雾。”
谢尔盖博士把手里那本明显已经被翻过很多遍的旧书塞进前座置物袋里,接着凑上前,也对着玻璃窗哈了口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层雾气上面写了些什么。
克里斯季娜望着窗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在写什么?”
博士收回手:“这是你的名字,克里斯季娜(Кристина),你认得吗?”
克里斯季娜摇头。她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注意力还停留在谢尔盖博士刚刚说的话里:“但是,但是博士,为什么热气碰到冷玻璃就会凝结成小水珠?”
谢尔盖博士一愣:“这倒是个好问题…...让我想想,该怎么解释呢?”
克里斯季娜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尔盖博士跟她对视了几秒,他是个很年轻的青年,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岁,五官其实很挺拔,但是总带着一股质朴的书卷气,加上总是有些内敛的神情和一看就没怎么打理过的头发,像是背起书包远行的小镇青年。
他忽然低头从随身携带的灰色布包里翻找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破旧,充满皱痕,明显已经被用了很久。
他掀开空白的一页,用水笔在上面画了一滴水珠。
“这是水。”他用笔尖指着那滴水珠。
克里斯季娜凑过去盯着笔记本,不自觉地点点头。
“水有三种形态——”谢尔盖博士又开始刷刷画起来,“液态、气态,还有固态。水作为液体,就是我们平常喝的水,成为气体,就是你哈出来的热气,作为固体的话……”
“啊,作为固体,就是雪花吗?”克里斯季娜忽然昂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个我知道!口渴的时候我就会找一捧雪花,等着它慢慢变成水。”
谢尔盖博士忍不住笑了笑,他微笑时弧度总是不太大,是个有些害羞的笑。
他又低头在那滴水滴和刚刚画的一片雪花之间连上一个箭头:“这个过程叫做融化。因为你的手心是热的,而雪花是冷的。”
克里斯季娜点点头,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是因为温度吗?因为温度不一样,所以水的形态也会不一样,所以我哈出的热气会变成水珠,而雪花落在手心会变成水。这么说来,气态的水温度一定比液态的水高很多,而雪是最冷的……”
她说到这里,刚想求证,这才发现一旁的青年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青年的神情,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尔盖博士却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博士……?”克里斯季娜小声问。
良久,谢尔盖博士摇摇头笑道:“你说对了,是因为温度。”
“好耶!”克里斯季娜忍不住欢呼起来。
博士却接着问:“克里斯季娜,你——”
“嗯?”
“你很喜欢观察这些东西吗?”
“什么?”克里斯季娜一愣,“观察什么?”
博士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为难地皱起眉头。
“比如说……雪花为什么会变成水,在玻璃窗上哈气为什么会起雾——这些问题,你很好奇吗?”
克里斯季娜抿着嘴努力地想了想,她昂起脖子盯着头顶的火车铁皮:“不知道,好像、好像只是不由自主地…...因为家里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