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隐隐带着怒气。
“我是一个赛车就能收买的吗?”祝阳问。
“是啊。”路光年答。
“滚一边去,”祝阳放下台球杆,“准确来说呢,是你爸来找我爸,我爸揪着我来当说客。”
“我不会回去的。”
“其实我还是带着点私心的,你说你放着大别墅不住,跑到乡下去喂蚊子,我看不下去了。”
“那你闭着眼睛别看。”
“我真服了你了,那你说,你干嘛转学?”
“不是转学,是借读,一中死活不让我转学。”
路光年认真纠正。
“行,借读借读。咱们一中是南宜市最好的高中了吧?你放着一中不读,跑去二中读,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乐意。”路光年握着台球杆转换了一个方向。
“是吗?”祝阳把杆子拿在手上,也没有要打球的意思,而是又凑到路光年旁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我听一中本部的说,你是为情所伤,所以不想在一中待了?”
路光年嗤笑了一声,回道:“你看我像是会为情所伤的人吗?”
祝阳转换了一下坐姿:“不像。但如果那个人是魏佳遥的话……不好说。”
路光年的眸子垂了垂,放下台球杆,旋开汽水瓶盖,喝了一口:
“我倒是好奇,你听到了一个什么版本的故事?”
南宜一中有两个部,一个是本部,在南宜市南,一个是国际部,在南宜市东。路光年在本部,祝阳在国际部,两个校区隔得很远,平时消息很难互通。
所以路光年是真的好奇,那些传闻传到国际部,到底有多面目全非。
一聊到那些传闻,祝阳来精神了,绘声绘色就描述起来:
“听他们说,你喜欢魏佳遥,但是魏佳遥喜欢隔壁班的杨西,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的,你被魏佳遥伤得很深,所以去二中借读。还有,你和杨西关系一直不好,也是因为魏佳然。”
路光年喝着汽水,听完了整个故事,除了微微蹙眉,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完了?”
“嗯,差不多就这些,当然还有更劲爆的,我就不说了,我怕你揍我。”
“你信吗?”
“他们细节说得可真了,再说你以前和魏佳遥不是……所以我来和你求证嘛。”
“那当事人本人告诉你,假的。”
“所以实际情况是什么?”
“你猜。”
路光年看起来兴趣缺缺。
“还打不打,不打我回去了。”路光年看了看手表,把杆递给祝阳。
“拜托,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回去干嘛?”
“写试卷啊,过两天二中就开学考试了。”路光年拉上他的背包拉链,挎在肩上,准备走了。
祝阳有时候真挺佩服路光年的,别看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模样,真正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落,自律得可怕。
祝阳和路光年都是富家子弟,从小玩到大。读小学时他们两家去露营,白天他们都玩得很疯,晚上睡在一个帐篷,祝阳半夜睡醒发现路光年的耳机里一直在放钢琴曲,甚至在睡梦中手指都保持着弹琴的姿势。
这样的事祝阳见过很多次,路光年的手经常不受控制的弹动,因为他经常一天一弹钢琴就是十几个小时。
一开始,祝阳也嫉妒过路光年,怎么他弹钢琴能拿第一,考试也能拿第一?但是后来他就不羡慕了,因为他知道路光年为此付出了多少。无论是周末、小长假、寒假还是暑假,路光年的世界好像没有放假这个说法,偶尔约出来,他最多也就是玩半天,因为“天才”的行程表实在太满。
祝阳始终记得他们初二那年,应该是2009年大年三十那一天晚上,他和路光年在南无江边放烟花,整个城市焰火四起,烟花漫天,他突然听见路光年说:“今天好开心啊。”
他当时觉得大年三十肯定开心啊。
然后他又听见路光年说:“今天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一整天。”
在漫天烟花绽放声中,他的声音显得那么轻。
后来他才知道,像这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整天”,路光年一年只能拥有一次。
所以后来,别人都说路光年是闪闪发光高不可攀的天才,可是在他这里,路光年永远是那个在大年三十红着眼眶说“今天好开心啊”的初二小孩。
他知道路光年身上,背负了多少“天才”的代价。
“真要走?”祝阳叫住路光年。
路光年挎着包,已经快走到台球厅门口了,听见祝阳的话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不真走我还假走啊?以后我死了你要不要也问一下,路光年,你真死了?”
妈的,忘了这货嘴有多欠。
“滚远点!”
祝阳骂道。
“明天记得出来玩。”祝阳忍不住补充。
“看心情。”
还是那个慵懒欠揍的声音,已经拖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