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手中亮出一柄冰冷的匕首。
它跟了她很多年,从狼狈脱逃的孩童,到杀伐无度的青年,再到此刻,一直都是把趁手的兵器。
将它握在手中,便感觉握住了某只宽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可能是母亲的,也可能是父亲的。
他们正等着自己。
而现在,握着的这只匕首,是她,万庭栖。
罚戮半生,终有一了,她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刀。
不会输的。
于是,万庭栖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握紧了那柄匕首,朝后退了几步。
李景的神情被大外牢白昼的光映得看不清,万庭栖只能看见他手里的剑。
寒芒亮起,长剑被他的手稳稳抬了起来。
万庭栖骤然暴起,手中的刀刃以极厉的速度飞了过去,刹那间,两柄利刃狠狠撞在一起,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摩擦声。
这个角度,她能很清楚地看见李景的脸。
他的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看着自己,却没有半分应战的紧迫感。
她能看见李景,李景自然也能看见她。
万庭栖勉强束起的长发散开,半数垂在肩侧,随着激烈的动作飘洒在空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寒光。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一个不留神,手上竟泄了劲。
“你当我是什么了?”心里莫名火起,万庭栖对他这副涣散的状态恼火不已,“要打就好好打,我不会让你!”
迅速转身,她回身便是一记怒踹,脚掌直直顿在李景那把横着的长剑上,将对方击退了几步。
趁此良机,万庭栖没有任何犹豫,挥出了手中的刀刃。
李景是她的君,她敬重他。
不过现在,她不是他的臣,而是她娘的第一个孩子,她爹唯一的女儿。
万庭栖要回到镐京城,揪出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蛇蝎之辈,若有机会,她真想生生拧断那人的脖颈 ,撕扯他的血肉,将他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还要回去,翻出旧案,洗清堆积在身的污秽,重新挂上宋府的牌匾。
那字还是爹亲自题的。
有生之年,她还想再见见它。
万庭栖闭起眼睛,只感觉刀身与自己的手紧紧想贴,仿佛融为一体。
她本是刃,刃本是她。
寒芒一闪。
李景被放倒在地,愣愣地看着骑坐在身上的人,神情恍惚。
万庭栖的头发垂下来,拂过他的耳侧,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的眼睛像天间繁星,泛着薄薄的冷,却又扑闪着,显得很亮。
刀刃以一股极其尖锐的力道锁住他的脖颈,没有半点脱逃的余地,只要对方再加上一道力,他的脖颈便会被狠辣地划开,血液欢快地流出来,很快便会干涸,一如她之前了结人的手段。
果然厉害。
那双眸子垂着,沉默着看着他。
脖颈上压着的那道死力蓦地松开。
万庭栖一扬手,匕首飞了出去,被钉入了远处的墙壁当中。
“殿下。”她颇为无奈地坐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心害我。”李景将她的手捻起来,静静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沉吟许久,万庭栖将鬓边垂下的发撩了上去,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热,道:“殿下,我的确隐瞒了身份,费尽心机接近你,也是事实。”
她顿了一下,又道:“但不是为了害你。”
“我知道。”
李景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胸口处。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知道。”
李景的脸上带着温和的暖意,以一种近乎怜惜的眼神看着她。
万庭栖被看着有些发毛。
她想把手从李景手中抽出来,却被对方用力锁住。
“殿下……?”
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她只得试探着道。
“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要做,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殿下请讲。”
李景一手撑地,忽然间坐直了身子,炽热的吐息落在万庭栖脸上,惹得她身体也往后一倒。
他放开万庭栖那只被握紧的手,又珍重的将它牵于掌心,在上面落下一个很重的吻。
他像是要哭,又仿佛在笑。
他说:“婉儿,我找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