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观14年,弼朝兴,百姓安。三夷朝拜,唯西蕃不定,数次攻关。
“……弼朝三公主陈妙言,年十六,明眸皓齿,性情温和,清明聪慧,乐善好施。西蕃王班达赞布雄姿英发,骁勇善战,今亲赴中原求娶公主,朕以为实属良配,特封妙言公主为光文公主,赐婚六月,红妆十里,随行三千,金器银瓶五百,茶瓷、丝绸,红缎等不计……”
妙言跪在贤静宫的殿前默默听着宦官念着手中冗长的圣旨,她并不意外。早在她大姐二姐和亲时她便知晓自己的命运也会如此。
“公主,快接旨啊。”身边的婢女小声提示她。
妙言终于回过神,接过宦官手中的圣旨,回了句:“谢父皇隆恩。”
宦官略带可惜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贤静宫。妙言随手将圣旨递给婢女,起身坐下抿下一口茶。
“公主……”婢女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圣旨在手里如同烙铁一般,拿不起,却又不能放下。
妙言挥挥手,示意她放到寝宫里去。她心里掐算着时间,果然不到一刻钟,礼部的人就端着一堆又一堆的书卷来了。
“公主,大喜之日将近,还请您快些学,免得当日出什么差错。稍后会有礼教姑姑来教导您,烦请公主不要离宫。”
礼部的人放下东西准备离开,却被妙言一口叫住:“本公主的礼会使和婚姻使是谁?”
那人怔了一下,恭敬的回道:“是礼部尚书和陛下身边的春谊姑姑。公主殿下,陛下是十分重视您的,这次的和亲空前盛大,还请公主万万不要出错。“说罢,他便低头离开。
妙言冷哼一声,重视我吗?怕不是拿我当什么傻子才说这些话吧。
礼会使来过,带来了她的护国公主宝典。礼教姑姑交代她今日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再来教她后也走了。
宫里冷清了一阵,直到皇后来才又热闹起来。
“参见皇后。”
“公主快起,莫要跪着,你如今是光文公主,掌护国公主一职,又是未来的西蕃王王后,身份高贵,无需行跪礼。”皇后笑吟吟的搀着她坐下,眼里有些许怜悯,但很快就消失殆尽。
“是啊,我无需行跪礼,可能是我卑贱惯了,一时有些不适应。”妙言冷嘲热讽道。
皇后脸色一变,瞬间没了刚才的笑颜:“妙言,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非要同本官作对吗?”
“妙言怎敢,皇后将我大姐二姐送去和亲,如今我也被您举荐了出去。这宫里,再也没有人敢同您作对了。”
“陈妙言你别太过分!本宫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当初那罪妇死的时候本宫就该……就该让你随她去!”皇后压低声音怒斥道,“本宫留你一命,让你活了这么久,你该谢本宫才对!”
妙言扶案而起,冷笑一声说:“那便谢过皇后了。谢你谋害我娘,谋害我祖父刘氏一族,谢你让我大姐二姐和亲,至死不得回朝,落得个落叶无归根的下场,谢你让我成为西蕃王王后,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您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便祝您永居后位,永远得不到那个人的心!”
皇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扬到空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哼,陈妙言,我且当你是垂死挣扎罢。还有不到半月你的死期就到了,西蕃路途遥远,多穷凶极恶之徒,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能话着嫁过去。”她扬了扬头,转身走出殿外。
临走前,她挑衅似的回过头,轻飘飘的说:“对了,陛下已经同意赐婚姚儿和易小将军,婚期就在四个月后,你怕是吃不到他们的喜酒了。”
妙言的手紧紧攥着帕子,隔着帕子,掌心渗出一道道月牙形血印。
婢女连忙找出药粉,一脸担忧的说:“姑姑说了,公主在和亲之前万万不可受伤,奴婢给您上药吧。”
妙言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心如死灰般任由婢女给自己上药包扎。
一夜无眠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礼教姑姑叫起来练习西蕃的礼仪。由于状态不佳,便频频出错。
礼教姑姑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公主可否再认真些?如果在典礼上出错,您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脸面,更是陛下的脸面和弼朝的脸面。您嫁过去后也会受西蕃人耻笑,到时候受了委屈,您也没处去说。”
“我知道了姑姑。”
礼教姑姑瞧她一副惟悴的模样,仍不住可怜道:“公主,您现在只能认命。奴晓得您不想去,可您身为公主,职责所在,无法推脱。您身世不好,去西蕃和亲已是最好的归宿。有些人,您只能肖想。”
妙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准,她和易则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整个皇宫里无人不知,多少人暗地里嘲笑她痴心妄想。可她不是肖想,他,亦不是。
易则然出身名门,祖父是开国名将,父亲是护国大将军,母亲更是丞相之女,他自己也是跟随祖父和父亲的脚步,不断平定边疆战乱,一步步坐到了护国副将军的位置上。皇帝亲封他为“万安侯”,百姓亲切的叫他“易小将军”。
除去家世,易则然的样貌也是极佳的,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是无数皇族贵女所向往的对象。只可惜他只心悦一人,三公主陈妙言。
前皇后刘氏同易则然的母亲是故友,很早之前两人便指腹为婚,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定是情比金坚。如果前皇后还在世,两人恐怕早已成婚。只是前皇后被废离世,继皇后明里暗里阻挠,两人一直没有结果。而如今妙言和亲,两人更是不会有结果了。也难怪礼教姑姑说她只能肖想。
一番折腾后已到了日落十分。礼教姑姑前脚刚离开,一支利箭便疾飞而来,不偏不倚的扎在院子里的桂树上。
妙言认出这支箭,心里涌起一阵激动,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婢女自觉的转过身,对于这种事她早已司空见惯。之前她还以为是刺客,怕伤到自己家公主,但当她见识到日复一日快被射穿的桂树时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