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除了忙忙碌碌的太医和侍女,还有一动不动的西蕃王和妙言。班达赞布垂目看着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妙言,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她刚刚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好在是向后倒,要是向前从那么陡的台阶上滚下去麻烦可就大了。
抱她就像是抱一只小鹿仔子,轻飘飘,班达赞布想着,该怎么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起码看着欢喜。
“西蕃王,国师。”石太医恭恭敬敬的行礼,“公主的情况实在是不妙,恐怕……还需要更多的药材。”
“用我们西蕃的药不行吗?万一可以治好公主呢?”卓卡语气焦急地说。
班达赞布瞥了他一眼,转头对太医说:“不用担心,本王已经派人去寻了,这两日就能回来。你尽管用药,只要能治好公主。”
石太医看看他又看看卓卡,点点头说:“多谢西蕃王。但公主的身体实在不宜再受风,接下来的礼……”
“都免了。”班达赞布大手一挥,转头对卓卡命令道,“国师率一队人开路吧,加快队伍的速度,再顺便将此事昭告百姓。”
率队开路就是变相把他调离,卓卡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他沉默着行礼,退出了马车。班达赞布冷哼一声,等他彻底消失才问太医:“她的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石太医想了想,回道:“若是药跟得住,公主能好好休息,差不多一个月公主就能好起来。”
“一个月……也罢,成婚大典和封后大典可以往后延延,只要病能好就行。”班达赞布接着说,“本王可不想她死在和亲路上,再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春谊姑姑在一旁默默听着,心疼的看向自家公主,到底是自己看到大的好姑娘,为何命运会如此多舛。她把刚吃饱的厚儿放到妙言身边,若它是她对易则然的念想,希望公主感觉到它的存在能快点好起来吧。
队伍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连停下休息的时间也从每两个时辰休半个时辰变为每三个时辰休半个时辰。队里很多人都因为水土不服得了晕症,好在每过一城都有药铺,小病一晃就过去了。
妙言昏迷了两天才清醒,又是一连数日的灌药,她斜倚在床榻边,怀里抱着熟睡的厚儿,一边听着马车外听不懂的西蕃话。这几天班达赞布总是来看她,有时还捎过来几个小玩意,什么兽骨哨、羊皮小鼓、燕尾扇……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妙言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黄鼠狼给鸡拜年?总之这突然的关心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思绪被拉回,乌丽正从班达赞布手里接过一个用金纱裹住的盒子。
妙言习惯性的别过头装睡,却被班达赞布戳破。
“公主这么些天一看到本王就睡觉,难不成本王是公主的催眠药?”
妙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他,冷声道:“不看到西蕃王我倒能睡个好觉。”
“那公主今天就不用睡了,好好听听本王给你带的‘好消息’。”班达赞布遣走其他人,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
“这么长时间,公主就不想知道你那个老情人的消息?”
妙言倒也不避讳,直言回道:“我派去的人不是都被西蕃王给扣下了吗?”
班达赞布紧了紧眉头似委屈般反驳:“公主怎么乱给人扣帽子,本王何时扣留过你的人?”
“……”妙言白了他一眼。
“是国师。”班达赞布笃定地说。
“难道国师不是你的人?”
“他是我父王的人,准确来说,他是‘西蕃’的人。”
卓卡的的确确是他父王並日论赞的人,是他父王将他从卑微的“泥土”里拔出来,让他身居相位得以发挥聪明才智。西蕃能统一安定是他父王的遗愿,自然也是卓卡毕生所求。所以他才拼尽全力辅佐他统一西蕃,坐稳西蕃王的位子。卓卡是对西蕃国最忠实的人,他会铲除一切可能对西蕃不利的因素,甚至包括……他。
“罢了,不说他了。”班达赞布收起了笑意,“本王偶然间得到了些关于易将军的消息,公主想知道吗?”
妙言直了直身子,装作不经意的点点头。班达赞布坐到矮桌前,斜身靠在凭几上,他抿抿唇缓缓开口道:“皇帝听闻了那晚西漠城的事后大怒,贬了易将军的职,罚他驻守西疆无令不得回京并且还要辅助西漠城和西蕃的娘罗互市往来。要我说啊,皇帝他到底是信不过本王,名义上贬他,实际上是把他派来随时监视西蕃。”
不对,她那父皇是个老狐狸了,他不仅派子昇到边疆驻守,还委以重任监视互市,就不怕他借机培养一批新的易家军?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除非……除非是子昇跟他做了什么交易。想着想着妙言有些激动,忍不住开始咳嗽,引得马车外的春谊姑姑担忧的询问怎么了。
妙言磕磕绊绊的说了句没事,深呼吸几次后才稳住。班达赞布啧啧两声说:“公主至于这么激动吗,本王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易将军会以弼朝使者的身份来参加你我的成亲大典和公主你的封后大典,公主很快就能见到易将军了。”班达赞布平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不过本王劝公主不要再想着远走高飞了,易将军现在不过是一个戍边小卒,单枪匹马无权无势是跑不掉的。公主还是安安稳稳待在本王身边做王后吧。这次的机会,本王允你和他好好道别。”
“什…什么?”妙言瞪大眼睛直直坐了起来,卧在小腹处熟睡的厚儿因受到挤压发出不满的哼唧声,被子里取暖的金银丝嵌红石小炭炉也滚到了地上。
“子昇是弼朝的护国将军,是万安侯。再怎么父皇也不该贬他为卒,这么做定会失了民心的……”
“这就得问皇帝去了。”班达赞布拾起手炉放在手里掂了掂,啧声道:“哎呀,这手炉都凉了,公主还是换个新的吧。”
“不要!”妙言勉强扶着车壁站了起来,伸手向班达赞布索要,“把它还给我!”
班达赞布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里精致的小炭炉,似规劝又似威胁地说:“公主啊,太医说过你不可以用凉。手炉已凉,不仅取不了暖还会伤你身,本王也是为了你好。那你是自己来呢,还是本王亲自来?”
妙言挣扎着去够,却都被班达赞布灵巧的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