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听见小殿下问，汀竹不敢耽搁，语速极快地说着：
“属下带着明虞公主去偏殿，在她身上并无发现不妥，她也没有任何功力，构不成威胁。”
“宴席散去后，皇后娘娘本想亲自将她带回吉庆宫安置，陛下却拂了娘娘好意，今夜执意要留宿吉庆宫。”
“娘娘劝诫这并不合祖宗礼法，妃嫔册封都需三日后方可侍寝，陛下却不管不顾，坚决留在吉庆宫，甚至申斥了娘娘插手天子事务，让娘娘回宫思过。”
天方夜谭，这简直天方夜谭。
要不是来回话的人是汀竹，棠昭是绝对不会相信，父皇连重话都未曾对母后说过半句，又怎会说出母后插手天子事务这样严重的话。
她也顾不上其他的，直冲下楼就要往吉庆宫去。
正撞上要面对面走来的琅哲阿兄。
子书琅哲一直守在下面，没有离开，身边的舟生被留在殿内听消息，方才也是匆匆赶来，他一听就知道糟糕。
他一把拽过棠昭。“小殿下，你冷静一点，明虞已经是你父皇名正言顺的妃子了，你这样闯进去，是陷陛下于难堪。”
棠昭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歇斯力竭喊道：“那我母后怎么办？母后怎么办，这才第一天，宫宴刚结束不到一个时辰，就算要宠幸，不能再等等吗？”
她耳畔明珠剧烈晃动着，正如她此刻的心境般剧烈荡动。
“杨家家训都不顾了吗？”
她气到全身发抖，“父皇，他，他......”
子书琅哲心疼到不行，眼中也有湿意，只是握着她的衣袖不敢放开，生怕她硬闯吉庆宫。
“昭昭......别去吉庆宫了，今夜陪陪母后吧。”
棠昭用力甩开子书琅哲便向外跑，珠钗落地，青丝翻飞。
舟生看着小殿下跑远，王爷还站在这儿，问了句：“王爷，您不去陪着？万一小殿下真去找陛下闹开，那可怎么是好？”
“不用，她会去陪母后的。至于明日，大抵是要闹了。”
果真如子书琅哲所言，棠昭最终还是去了凤鸣宫中的寝殿。
她僵在门口迟迟不敢进，也不让守候在外的宫女通报。
母女之间天然就是心有灵犀吧，杨皇后感知到什么，让肖嬷嬷去看看是不是外面有人。
肖嬷嬷一看棠昭发髻歪了，朱钗丢了，脸色更是惨白，急得不行。
“哎呦，小主子，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快些进来，您这样子奴婢看了都心疼，别提娘娘了。您身子骨本来就弱，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斥责守候宫女：“你们是第一天当差啊，还不快去备水。”
凤鸣中上下这才动了起来。
棠昭疾步向内室走去，推开门进去。
她看见母后慌忙着收起卷轴放在枕头下，落寞、哀伤将母后紧紧包裹着。
可母后依然朝着她露个笑脸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如往常般用温柔如水的声音亲亲抚慰着她，“怎么突然过来了，琅哲没送你回宫吗？”
“还没好好祝贺你又长大一岁，宝贝，生辰快乐。”
棠昭靠进母后怀中，心尖密密麻麻地疼着，她的母后那样的温柔慈爱，貌美动人，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女子。
一切与美好相悖的词都不该出现在母后身上。
她也笑容灿烂，回应着：“是呀母后，儿臣又长大一岁，儿臣长大了，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她凝视着母后，紧紧握住母后的双手，目光坚定：“儿臣要您岁岁康健，松鹤延年。”
杨皇后一愣，“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母后好着呢。”
若说前半句，杨皇后能够理解，是昭昭被明虞这件事打击到了，可后半句却让她疑惑，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今日这件事给昭昭的震撼太大。
她说：“后宫里纳几个人都是寻常，你也不要去同你父皇闹。”
世间男子凡有权势者，谁人不是姬妾成群。
何况是身居高位的天子，即便这个天子也是杨家助力登基的，他现在也是黎朝之主了。
在二十载岁月的变迁过后，陛下已不复少时模样。
杨皇后依稀记得，那年枝葵山下遭遇末帝八皇子带兵欲擒她作质，想要借她威胁杨家带领世家支持他登基为新帝。
那日本是出城上香，随行人并不多，纵然她武功尚可，也打不过八皇子那队人马有备而来。
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她的精力也快耗尽之时，有神兵天降，于刀枪血影中将她带走。
那人戴着黑色面具，最寻常的暗黑劲装，只有那把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认了出来，是坤州薛家的图腾，是薛家人救了她。
后来，她知道了，救她的人是薛家旁支的公子薛雎，相貌堂堂，对她颇为周到体贴。
他欲求娶，她亦愿嫁。
父亲偏偏死活不同意，因为薛雎有乱世争霸之心，
他得知后，安慰她不必担忧，他会证明她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为表求娶之意，说他愿入杨家军中接受考验。
月余，再相见时，他险些命丧黄泉。
他遍体鳞伤，从军营被抬了回来，他和父亲说：“家主若是依然不愿，可亲自责鞭，罚小子觊觎杨姑娘之心。”
父亲打了他二十鞭，没有手下留情，他再次命悬一线。
他用命证明了他所言不虚，父亲最终艰难点头承认了他。
他拖着一身伤痕，站在杨家祠堂前，虔诚跪下，恭恭敬敬请知先祖。
“杨家先辈在上，小子想娶杨家大姑娘杨璟娴为妻，愿遵守杨家家训，有妻无妾。”
“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小子只要她一人。”
那时的誓言有多美，此时的心便有多痛。
杨皇后垂眸看着紧紧依靠在她怀中的昭昭，继续道：“你父皇他，他已经算是做得不错了，你不要找他去闹，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