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演皮影戏。”
皮影?这更是个新鲜玩意。
皮影戏虽起自宫廷,却多流传民间。如今王公贵族士族乡绅多以养影班为乐,并不惜花重金,请名师雕绘影人。因此皮影戏的地位也上升了许多。
只是这流传,流传的也都是京城附近的民间,和通州可没什么关系。
管事人只在少数庙会见过皮影戏,确实是栩栩如生,格外神奇。
只听她又道:“你若有意,只需搭一个台子,再找个说书先生和三四长工,便可成一个影班子。至于这影人和搭建的流程,都不用你操心。”
“这......”顾念秋的提议确实诱人,无需花大价钱,便可自己建一个影班子。
若是能建起来,就算比不得那唱戏的吸引眼球,他这皮影戏能日日演,顺福楼的戏子难道能日日请吗?
这儿不是京城,可没有这般财大气粗的做法。
管事的思虑了一会儿,便道:“你年纪轻,又是生面孔。我如何信得过你?”
“四日后,你可以见了我的影人再作决定。”
四日是做一个影人最尽力的期限,顾念秋有十足的把握。
虽说她唱词不行,可制影人的本事却是数一数二。
管事人爽快答应了,拱手道:“那四日后,掌柜与我便在此恭候小友到来。”
*
解决完一桩大事,顾念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要么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出门在外,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只是这一路张望,却都没见到徐柳依的身影,实在不知她去了哪里。
她准备先回去看看。
她们居住的巷子离街坊有些距离,而且地也很不好走。附近巷子里的住户估摸着在杀鸡,滚烫的热水混着杂碎的鸡毛,淌了一路的腥味。
顾念秋惦着脚走路,却见院子里突然蹿出一只眼冒冷光的大狼狗。尖利的犬牙无所顾忌地暴露在阳光下,它张开血盆大口直冲她来。
顾念秋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跑,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狗,尤其是野性十足体型健壮的大狗。
之前她流浪寺庙的时候,里面的小沙弥说狗追人是财运升的意思,不能跑。
但危难关头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顾念秋此刻激发出了浑身上下所有潜力,身心狂飙,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跑”。
一人一狗你追我赶,在狭窄的小道七拐八拐。
顾念秋已经记不得这是这是拐过了第几条路了,附近也不是熟悉的风景,人烟稀少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她气喘吁吁,感叹今日诸事不顺,不宜出门。
前方是一道高耸的围墙,她体力不支,只能绕着墙根跑,可这狼狗不知为何速度慢了下来,追赶的步伐有了迟疑。
顾念秋敏锐地察觉到了,再加上她确实支撑不住了,便也缓下步伐。
心剧烈地锤动着,她的嗓子眼干涸难受,冒出丝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那狼狗果真没有再追来,一双幽幽的眼死死盯着猎物,却始终徘徊在原地踟蹰不前,似乎在觊觎什么。
顾念秋撑着冰冷的围墙,突然心念一动,又往深处缩了缩,那狼犬果然不动了,鼻子嗅了半天便转身离去。
它怕这里。
顾念秋无力地蹲在地上,手脚酸疼脱力,好半天才站起了身。打眼一望,眼前便是一睹不着边际的墙。
不知为何,那狼狗似乎不愿踏足此地。
她顺着墙根缓步行走,才发现这似乎是一座采石场。
往门前栅栏偷瞄,只见山路悠悠,黄土漫天,似乎并无特别迹象。简陋的石屋前摆满了饮水锅碗瓢盆,估摸着是采石徭役歇脚的地方。
顾念秋正要收回视线,只见一席青衫自石屋躬腰而出,他长身玉立,竟对上了顾念秋的视线。
只见他面上有几分讶异,一双耷拉下来的眼清润秀气。距离稍远,打眼一看生得格外清秀,如掠过山野林间的一缕清风。
竟是书肆那个药罐子。
二人心底都暗自藏下一句话:她/他怎么会在这。
顾念秋可没有打招呼的念头,转身就欲离去,却听见书肆那个药罐子已然叫住了她。
“姑娘为何出现在此地?”药罐子音色有几分清冽动人,只是他语调低沉,声音淡淡的倒让人觉得过于腼腆。
“这里是流放囚犯服徭役的地方,你虽也是流放来的,却不需要服役。”他温和道。
顾念秋知她昨日去书肆已然暴露了身份,只能答道:“初来乍到,便迷了路。”
她仰起头,双眸纯净:“我叫顾念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只见那个药罐子咳了咳,微微咪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因而微颤,藏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晦色。
碎发随微风而动,他弯起唇角,从容道:“我名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