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阳苍白又干燥,冷凝的雾笼罩在人们脸上,显出一种灰暗的沉默。
“是的,可爱的小姐,我叔父正是那位罗伯夫先生。”年轻的男子殷切地同他身侧的女孩搭话,自诩绅士地隔了一拳的距离。
女孩穿着粗布麻衣,一头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与人群格格不入地、热情开朗地扭头,故作惊讶道:“啊,那您也是一位贵族!请饶恕我的无知,先生,我绝无冒犯之意。”
男子宽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还点缀着雀斑的农家女像受了惊的麻雀,提着裙摆羞涩地跑开了。
调查兵团负责采购的士兵哈了口气,眯缝着的眼睛慢悠悠地瞥她:“还真是有桃花运。”
女孩,也就是乔装打扮过后的莎蔓双手合十,讨好地举过头顶:“莉莉丝,拜托你了,我可是已经拿出了全副身家。”
“那也没多少。”
莉莉丝“嘭”地合上手册,招呼莎蔓准备进城。
莎蔓利落地跑到车后,临时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她并不知道罗伯夫是什么人,只是顺着现在开朗的形象搭了腔,就有人自顾自地凑上来,迫不及待地向人展示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起码在被盘问时,有人出言替她解了围。
“这位小姐是我庄园中的下侍,虽然没见过世面,但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青年义正言辞:“士兵,请放开她。”
几分钟后,莎蔓总算是顺利通过,用灿烂的笑容和随意的名字忽悠了正开着屏的青年,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莉莉丝高高挑起眉头,兴味地看着变得怅然若失的男人,嘀咕了一句:“倒是挺机灵。”
莎蔓高高兴兴地顶着这副样子进了地下街。
时候尚早,但敲门没人来,大概是已经出街了。莎蔓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拍地面。
真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不知道利威尔他们还能认出她来吗?她换了头发,染了眉毛和睫毛,突然出现的话,会被无视吗?
细小的、关于玩闹的期待爬上她心头。
“好,”她握拳:“现在就去找找看。”
鉴于左肩的伤口还未愈合,不适宜剧烈运动,她以前所未有的警惕,小心翼翼地接近闹轰轰的地方。
‘得装作陌生人。’她想。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那样猝不及防,莎蔓心里的尾音还未落,转角就撞上一帮四处逃窜的人。
她反应迅速地侧身转手下劈,整个人身子一矮,扫堂腿掀翻一片。
“哇,你是什么人啊?敢抢我们的人头?”
莎蔓咳两声,夹起嗓子:“哎呀呀,这么凶做什么?”
正上头的红发女孩睁圆了她那双褐色的眼睛:“明明是你先插手的!还说我凶?”
被利威尔碰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的法兰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莎蔓弯起眼睛,凑到她跟前摇了摇手指:“要不是你在追,他们哪里能差点撞到我?说起来,你还得庆幸我躲得快。”
伊莎贝尔被法兰笑得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又听闻自己被扣上了莫须有的帽子,顿时急了,跟炸毛亮爪子的猫一样,急匆匆地嚷嚷:“哈?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想打架吗!!”
按理说以莎蔓的水平,逗着伊莎贝尔玩也是可以的。但利威尔上前扯住了她,敲了一个脑瓜崩:“好好看看这是谁。”
莎蔓眨了眨眼,颇为满意地直起腰:“看来我的伪装很成功嘛。”
伊莎贝尔终于反应过来,惊叫:“莎蔓!”
“嘘,嘘,小点声。”莎蔓连忙拉着她低头:“我还被通缉着呢。”
两个人就这么低着头小声聊怎么变的装。
利威尔一人拍了一下后脑勺:“走了,先把你送回去。”
就算是经过了伪装,这样招摇过市风险依旧不小,毕竟很多人都见过莎蔓。她就这样被留在了家里,利威尔还特意叮嘱她不要乱跑。
稀奇事,像是在关照不得不被留在家里的小孩。
她扬起眉梢,心脏像鼓起来的泡泡,飘到半空中倏地破裂,欢欣愉悦炸了满脸。
这种心情在利威尔摆着一张臭脸,勒令伊莎贝尔扒开她肩膀的时候达到顶峰。
她也是被记挂着的。
莎蔓小声说:“伊莎贝尔,你别担心,这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很高兴。”她又眯起眼睛笑,额头轻轻碰了碰伊莎贝尔,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狐狸:“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对吗?”
伊莎贝尔突然亢奋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喊:“对!是的!作为莎蔓最好的朋友的我会无微不至地关心莎蔓的!”
天啊,莎蔓这是在对她撒娇吗!!
她自觉像莎蔓这样神秘厉害的人都是很成熟的,就跟利威尔大哥一样,仿佛所有事情都能妥善解决。骤然被这么一碰,顿时就像烧开了的水,激动得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等到清理好渗血的伤口,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莎蔓,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唔。”莎蔓脱离了那样的情绪,虽然仍在笑着,但又迅速变得遥远起来:“我不喜欢对朋友说谎。”
.
“她这么说?”利威尔拉开凳子,翘起腿,一把匕首耍出了花。
伊莎贝尔得意地哼哼:“虽然是这样啦,但是哦,我可是得到了贴贴哦!你不行吧?法兰也不行吧?只有我哦!”
利威尔嗤笑一声。
“没事了,玩你的去吧。”他坐着没动,平静的目光透过层层屋檐,落在巨大的、悬挂在头顶的钟石上。
受伤,通缉,伪装。简直是标准的翻车实录。
他读出了她话语下潜藏的危机。
“你到底在做什么?”
.
莎蔓接住被扔过来的外伤药,睁开眼:“探亲。类似的话你好像问过我。利威尔,你也终于变成夜行动物了吗?”
利威尔不咸不淡地应:“啊,这不是为了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