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玟在写字楼外的临时车位上找到了自己开来的破车。
是一辆有些年岁的老款大众帕萨特。
高中三年,每个周末母亲来学校接送自己就是用的这辆车。
家里其他车辆在父亲的公司破产清算时都处理掉了,唯独这辆“老职员”被她留了下来。
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而已。
今天怎么就停外面了,如果下停车场就不会被江一铖给逮住了。
希望没有露怯。
他有对表,自己有空气对戒。
也算是打了次平手吧。
真是幼稚得很。
林亦玟在路边叹了口气,哀怨地解锁上车。
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根本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问声好。
她还是当初那个见到他只想逃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早就有新生活了。
是啊,正常人谁不开启新生活了。
早就有新生活了。
林亦玟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路上,企图把今天的小概率事件给抛诸脑后。
工作日的下午,还没到下班点,路况还算好。
林亦玟来到母亲就诊的市一医院,熟络地和住院部六楼的值班护士打了声招呼。
今天护工阿姨来信息说母亲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中午也能慢慢吃下一顿正餐了。
回国后一地鸡毛的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家里一切都在好起来。
这一年林母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进进出出了不少回。
新病促旧疾,加上林父离世后那些后知后觉的转移资产证据,多年的压力直接让向来坚毅的女强人倒下了。
心脏,胃部,肝脏都相继出了问题。
林亦玟一直以来都觉得独生子女是自己最大的运气。
曾经年少,以为父母会永远站在自己身后,以为往后的每一日都能平安顺遂。
突然,山倒了,她才明白为人子女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林亦玟来到609病房,隔着透明的门框看到母亲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妈,今天感觉有好些吗?”她带着补充维生素的水果推门而入。
“嗯。”林母看到是女儿回来了,勉强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我今天去面试了一家基金公司,老板竟然是我高中同学。”林亦玟放下包,拿起热水壶去卫生间里洗壶煮水,同时不忘和母亲分享今天的见闻。
“是吗,那得麻烦别人多照顾照顾了。”林母笑,她虽不想委屈自己女儿,但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好,自己又这么一直病着,压力全给到了孩子身上。
“那可能不方便。人家是技术出身的,这么些年在市里省里都有拿奖,我对技术类产业项目一窍不通,就别拖别人后腿了。”
林亦玟在过去的一年中,不停地在自己家和这间单人病房往返,医院都已经生出半个家的感觉了。
真不是件好事。
她把水壶的底盘擦干,按下了煮水键。又看着桌面有些脏,自己找抹布清洁起来。
没事找事般,想把注意力转移。
再次想起刚刚江一铖说的话。
“是我高中隔壁理科18班的同学,他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呢,叫江一铖,您记得吗?”
像是想要寻找自己和他的交集,林亦玟特意和母亲提及。
听到这个名字,林母明显地顿了顿,看着女儿并没有望过来,便继续接着话:“好像有些印象,也是经常上光荣榜的孩子吧。”
林亦玟心虚地低着头,不认识是情理之中,“嗯,他那时候成绩是挺好的。”
“你得多向人家取取经,妈妈知道我们亦玟很优秀,但是你已经离开临安很多年了,这边的一些人情往来还是得学一下,不然以后在小圈子里容易吃亏。”
“知道啦。”
“我看你们高中校友都挺厉害的啊,回国也一年了,多出去和同学们聚聚,别总一个人待着。”
“好。”
大概是上了年纪,林母以前并没有这么唠叨。
林亦玟倒也有耐心,毕竟自己离家多年,母亲总觉得过去角色缺失,现在自然是想多补救些。
甚至开始后悔起高中时期没给女儿多一些关怀。
好像只要家里多关心关心她,一直稳定的好成绩就不至于一路下滑被甩出红榜。
而后火急火燎地准备起留学事宜。
林亦玟无奈一笑,那时自然是没法和父母说实话。
现在也不能。
她就读的临安二中是市重点。
学校以“走读生”和“寄宿生”的区别安排了新旧校区的入学名额,高一1班至8班安排在市中心的旧校区,9班至24班安排在荒郊野岭的新校区。
林亦玟刚上高中的那年,恰巧是新校区建成使用第三年,广阔的新校园里终于凑齐了三个年级的学生。
教学楼是南方校园里常见的模样,有着宽大而通透的连廊,暗藏着数不清的少女心事。
这些年在网络上常常能看到众人评论说,那是青春的样子。
确实是她记忆里青春的样子。
一层楼整齐地排列着四个教室,中间两个教室连着,其余位置穿插着办公室和辅导室。
高二分班后,17班和18班是理科重点,19班和20班是文科重点。都在同一层。
好巧不巧,江一铖高一就在18班,继续选了理科。
同理,林亦玟一直在19班。
就这样,高中三年,他一直都是她隔壁班的男同学。
那个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远在天边的少年。
几声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母女间的对话。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进来。
是林亦玟的高中校友,同层17班的周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