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赵家是在长岛的富人区,她去上学的地方也很远。 不但一去一回不方便,需要让赵汉宇接送,要浪费他大量的时间。 关键是美国的华人大部分还都讲潮汕话和粤语。 本来语言学校里懂汉语的老师就不多,即使有,人家也不会讲普通话,写的也都是繁体字。 甚至就连赵家人的情况都是这样的。 所以米晓冉简直成了两头不靠了。 她不但得补英文,还得狂学粤语,进展还缓慢,学的吃力极了。那还能不难受啊? 但更让人难受的还是身份上的低人一等。 这话一点不夸张。 尽管所有美国人对“社会等级”这个词深恶痛绝,张口闭口都宣称他们的国家不存在等级差异,他们这里是民主平等的天堂。 但金钱主导一切和白人至上的优越感其实是一直是并存的。 所以无论从经济方面,还是肤色的角度出发,从共和国来这儿的人全都是垫底儿的,最不受尊重。 米晓冉才初到语言学校,就感受到了这其中的滋味。 因为她所到之处,但凡见其为东方人模样,长毛洋人便总要问她。 “日本人?还是新加坡人?”一旦答“NO!”。 对方还会锲而不舍地继续猜,“那是从港城来的吗?哈哈……从宝岛来……” “NO!A!”, 对方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的国家不是非常贫穷,文明素质不高吗?你怎么可能来自华夏内地?” 更让米晓冉伤心和感到无力的,是看人下菜碟儿哪儿都如是。 这种情况即使是在赵家也是一样。 就因为米晓冉的家里没有任何给予她经济帮助的可能,永远需要赵家反哺。 而大嫂林玉珍的娘家是搞塑料玩具的小老板。 米晓冉哪怕再拼命去讨公婆的喜欢,也比不了大嫂的地位。 像家里每逢重要的事儿,公婆都只会跟长媳商量,米晓冉连知情都没份。 甚至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只把林玉珍当成说话算的主家。 米晓冉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个走了运,嫁进赵家的大陆妹而已。 佣人们表面的客气下,内心的敷衍和轻视都是掩盖不住的,时时会流露出来。 所以米晓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什么也干不了的干等,等着拿到合法的身份。 只有到那时,她这些叫人头疼的处境,才会迎刃而解,一切都可以重新打鼓另开张。 可惜她又算错了。 很快,身份是拿到了,她也去考下了驾照,公婆甚至给她买了一辆旧的二手车。 但这个时候公婆又催促她和赵汉宇要孩子了。 认为她上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如今后就在家帮大嫂管管家事,专心相夫教子。 这才是真正让米晓冉恐惧的地方。 她可不想千里迢迢来美国,就安心做一个不拿钱的保姆,给赵家生许多的孩子。 今后自己一切自由皆无,一举一动都要看赵家人的眼色。 更大的危险还在几年之后,女人都会老的,不老男人也会腻烦的。 一旦失去赵汉宇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可以追求幸福。 可她白吃白喝白拿白用人家的,又有什么权力去反对呢? 于是只能是先答应下来微笑敷衍着,慢慢等待改变生活状态的机会。 为此,她心里难以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自己作价把自己给卖了,退无可退的哀伤。 在1982年最后的三个月里,她在赵家的生活彻底失去了乐趣,好像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星球。 她特别想家,渴望回到京城家中我那安全、温暖的小床上。 而此时,她来美国才三个月的时间。 她非常清楚,摆在她面前的可不是几个月,几年来计算的时间。 于是她害怕了——面对着残忍的距离,和比距离更残忍的时间。 总算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语言水平有了些长进,交往的朋友也多了。 这让米晓冉在美国的生活方便了一些,也习惯了一些,但思乡之苦却丝毫不见好转。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收看三大台的早晨新闻和晚间新闻,却只看到两条有关祖国大陆的消息。 而她所思念的不仅仅是家庭的爱抚,朋友们的友情,而是整个文化——与她有关的一切。文化上的隔绝远远超出语言上的障碍。 她想去了解、接受和适应,然而又本能地拒绝和抵制。 这种感受,没有亲身体验的人也许是很难理解的。 甚至由于国际长途必须得用电话大楼的专门电话才能接通。 米晓冉唯一的排解思念家人的方式,也只有写那些报喜不报忧的家信。 然后就是发呆、胡思乱想。 渐渐地,思念和渴望转成了一种潜意识。 她常常梦见亲人、朋友,早上醒来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也许这就使她养成了一起床便冲进淋浴房的习惯,似乎要把所有的空虚、困惑用水洗掉,然后拿起书包就去教室上课。 但好在深爱她的丈夫赵汉宇,又给她带来了一个迎接新生活的契机。 在她不断的有意诱导下,赵汉宇收了玩儿心,也不打算帮家里管理生意,他开始找工作了。 终于在除夕前一天,他凭着自己出色的学历,得到了一家金融贷款公司的聘用通知,年薪两万美金。 于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在京城除夕晚八点,也是纽约除夕的早七点的时候, 与米师傅、米婶儿和米晓卉一家三口守着彩电,吃着年夜饭大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