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事儿,几乎样样都逃不过熟能生巧的规律。 就比如街道缝纫社的那些临时工。 尽管大家都没受过正规的服装制作培训,使用的还都是家用的缝纫机。 可由于质量监督制度管得严,没人敢敷衍。 再加上缝纫机转轮里,滚动的是每一个人摆脱经济窘况的希望,大家干活的积极性也没法不旺盛。 于是时间一长,勤能补拙。 每个人做出的活儿,除了速度要慢点,质量上绝不逊色于电动的工业缝纫机,或者是红联厂那样的服装大厂。 苏锦更是个中翘楚。 他通过在缝纫社的历练,几乎天天都在将裁剪、制版的手艺提高着。 就连他的父亲苏慎针都难得地夸了他基本功的飞速进步。 说本以为他总得到三十岁,祖传的手艺才能拿出来给人看的。 没想到如今的他已经够格独自进宅门府门量体裁衣的了。 除了绣活儿还差着火候,其他方面,应该不至于砸了苏家的招牌。 还有宁卫民手下那四大金牌销售,干的时间长了。 怎么一眼分辨出最容易掏钱的顾客,能用最短的时间把商品卖出去。 对这几个姑娘来说,也成了驾轻就熟的本能。 比方说,遇到那种自认为有点钱也有点魅力的男性。 她们都能用三言两语,让对方立马晕菜,不知身在何处了。 特别是那种带着女孩来逛的男人,原本只想逛逛,是只看不买的那一种。 可只要她们的微笑和说辞配合在一起。 那就是一颗颗从嘴里射出去的软钉子,能直接刺进这些人的自尊心要害。 男人都好面子,不买肯定不行,要买还不能太抠。 于是乎,不花个千八百的,是肯定出不了店门的。 几乎每一天,姑娘们私下里都会彼此绘声绘色地彼此交流店里发生的趣事。 专讲那些被她们整得五迷三道的假有钱人,是怎么硬装着大方,实则肉疼的掏钱。 然后再一起哈哈大笑。 就连张士慧带着谭大姐经营烟酒店也是一样的道理。 如今的谭大姐,不但看店、打扫样样到位。 而且几乎每次都能用热情的话语和端茶倒水的殷勤劲儿,把上门来想卖烟酒顾客留住。 非常称职的兼任起了接待员和秘书的活儿。 甚至随着经验的丰富,有时候她自己就能独挑大梁,谈成对行情较有把握的烟酒回购生意。 张士慧的进步那更是了得。 在宁卫民有意安排下,自从去听了康术德几堂课。 这小子就非常迅速地掌握了和上层人士打交道的窍门。 明白了怎么才能说出让上层人士既爱听又放心的话来。 应该说,回收高档烟酒的生意,其实和当年“打小鼓”出入宅门府门收旧货,是有较大共同性的。 但又简单许多。 因为目前这行还没有竞争对手,货品除了烟就是酒,也不存在买着假货“打眼”的可能性。 张士慧只要学会怎么用人情“勾”住老主顾,又怎么用话“架上秧子”得着便宜的基本套路。 就已经足够在这行里如鱼得水,无往不利的了。 但如果就是这样的话,还真是有点小觑了张士慧了。 因为他最值得称道的,其实是他那天生对利润敏锐,时刻都在琢磨生意的心思。 这不,那么多人去莫斯科餐厅吃饭,都没发现的商机,就硬是被他给发现了。 敢情莫斯科餐厅的物资供给,打餐厅开业起,就一直是由中央直管特殊供应渠道负责的。 即使是三年困难时期,这里的肉食、奶制品也没断顿儿。 别处买不到的茅台,这里其实一直就有,而且还相当的便宜。 完全是官价对外销售的,只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一桌客人得在这里点餐超过五元钱,才能买一瓶茅台酒喝。 这个制度,想必是源自茅台酒当年售价一块多钱的时候。 如今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但偏偏还在执行着。 于是这就给张士慧提供了可钻的空子。 就因为带着刘炜敬去动物园玩了一次,顺便在“老莫”吃了顿饭,张士慧从此就爱上这里了。 打这儿起,没事儿他就带着老婆骑着他那“小屁驴子”来“老莫”搓一顿。 吃什么菜当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能平价买到茅台酒。 像张士慧每餐必点茅台,而且点了还不喝,甚至老找其他吃饭不点茅台酒的顾客搭话。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想用一盒好烟为代价,来占用那些客人们的份额买茅台酒。 结果,居然让他屡屡得逞,每次回去他都能整个十瓶八瓶的。 这笔账根本不用细算,哪怕刨去饭钱和白送别人的好烟,也比拿外汇券去友谊商店买茅台更划算呢。 与之相似的机会,还有“国通社”大院里头的那个内部商店。 就因为倒卖一台进口录音机,结识了一个爸爸当驻外记者的小子,去了趟位于佟麟阁路的“国通社”家属院。 张士慧又遭遇了一次意外的惊喜。 他不但在这院里的内部商店里喝到了除此地之外,只有山东有售“趵突泉”牌啤酒。 而且还发现这里的万宝路跟友谊商店里,居然卖的是一个价。 最关键问题是,这里可用的人民币,不是外汇券啊。 毫无疑问,这里的万宝路真的太便宜了。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