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来看,殷悦身上的灵性,办事利索的风格,极有可能就是受老人的遗传。 不过反过来说,这样其实也有不好的地方。 那就是殷悦的奶**脑太清楚了,远超平常的老人,有点不大好糊弄。 对于严丽缺乏深思熟虑就出口的谎话,老人就有许多地方存疑。 比方说,为什么殷悦就不能本人跟家里说一声?为什么人走了快两天单位才给信? 人拘谨到底去了哪儿出差?到地方没有?人要去多久才回家? 这些问题和细节都是严丽回答不上来的。 这就让谈话显得十分拘谨,而且越来越困难。 不多时,严丽就被老人问得磕磕绊绊,支支吾吾了。 眼瞅着这就要坏菜。 关键时候,还是宁卫民灵机一动,想起了邹国栋的会上发言,才现学现卖给圆了谎。 他接过话头跟老人说,其实好多事儿他们也不清楚。 为什么呢? 因为总公司是因为发现机场专营店那边账目出了大问题,莫名其妙丢了好多的衣服。 才临时从其他专营店征调精英过去盘库、清查去了。 这件事事发突然,涉及面广,还透着蹊跷和反常,所以要的就是个避嫌和保密。 别说征调走的人都不能和外界联系,就是没被征调的人对此都不好过问。 说白了,这是特殊任务。 就跟每年中考和高考出题,要把考官圈养个把月的性质差不多。 人调过去了,待多久也说不好,得看调查的进度了。 但终归也到不了一个月吧。 老人一听,这才被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宽了心。 用钥匙开了殷悦那屋儿的锁,带着他们收拾东西去了。 然而在严丽充满佩服和感激的眼神里,为险险过关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的宁卫民。 一看到了殷悦小屋里的情景,又不禁愣住了。 因为这是个自建房,而且是依着水池子盖的。 它的前面就是个水管子,下面是脏水池。 实在太特别,也太小了。 满打满算,屋里也不过四平米的空间。 说起来,甚至比影视剧里贫嘴张大民那间把树包进来盖的自建房还要小得多。 这样的房让人怎么住呢? 许多人恐怕都无法想象。 但殷悦这么漂亮的京城姑娘还真就住在这里,而且住得很踏实。 家具当然摆不下什么。 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躺箱,就没别的了。 可屋里贴满了各种电影的海报,许多都是《大众电影》的彩封。 殷悦奶奶便拾掇东西边说,殷悦最爱看电影,也爱唱歌。 这丫头平时就躺在床上,边听录音机边唱歌。 为什么要躺在床上唱呢? 因为屋里实在没有让她站着引吭高歌的地方啊。 殷悦的床很干净很温馨,可以说一尘不染。 她的衣服和许多磁带、书刊,都放在床头上方的一个格子里,叠得整整齐齐。 殷悦奶奶又说,殷悦还爱洗衣服。 无论春夏秋冬,院里的人总会看到她在水管子面前鼓捣一个大铝盆的衣服。 再冷的天儿,她也是笑呵呵的。 哪怕后来买了洗衣机,很多衣服还有全家人的床单、枕套。 她还是愿意手洗,觉得只有这样才干净。 这天回去,当宁卫民看着自己乱糟糟的房间,再回忆起着殷悦的小屋。 就越发思绪难平,感到这个姑娘的可敬和可爱。 这个殷悦啊,乐观、积极!里外如一! 即使生在这么个艰难的家庭,还要靠她自己来支撑着,却从没抱怨过生活。 相对而言,许多大老爷们都及不上她。 就隔壁扇儿胡同3号院里,就有个小子。 一家三口两间房,面积二十平米。 可这小子天天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当着邻居们就敢当面埋怨自己的爹妈。 怪他们没能耐,说要是有能耐的话,自己也能住单元房,搞对象也早就成了。 像殷悦这样的好姑娘,即使一步走错,难道不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她难道不该比那个怪自己爹妈的人过得更幸福吗? 监狱这种地方,不应该是为她准备的啊。 可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啊? 都说法不责众,如今的局势却恰恰相反。 正因为总公司要严查严办,一究到底,自己反倒不好单独加以回护关照了。 硬抗的话,那简直就是傻的可笑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啊。 人得顺势而为啊!哪儿能螳螂挡臂,和大势相悖呢? 要不然,事后给老太太送点儿钱? 顶多了,再派人平日里关照一下? 这也就做到仁至义尽了吧…… 其实话说回来了,殷悦又算的上是我什么人呢? 非亲非故,一个职工而已。 我那么多职工呢! 慈不带兵,义不行贾啊! 他妈的,我上辈子的心硬如铁都丢哪儿去了? 是可怜! 可老子原来靠自来水硬抗一天一夜的时候,也没见谁白给过我一顿饭啊! 就为这么个丫头片子起急?我犯得上吗我! 死了谁的孩子,管我屁事啊! 可……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不只是丢了钱,失了业